这些……命令都是自己下的?
“欧阳左使辛苦了……是这样,关于教主这个位置,我……本座思来想去,认为自己实在是难堪大任,所以我是想,退任。”
欧阳登瞪大了眼:“退任?”
“嗯。这个位置,本就是郁教主留给橙心的,我不过是暂代罢了。如今风波已过,待橙心回来,就交还给她……”
欧阳登道:“郁教主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切不可奉少主为教主,否则袖罗教必将闹个天翻地覆……何况,少主行踪不定,从不把任何人的话放在眼里——除了您之外,您若是在这种时候一走了之,岂不是令本已不富裕的我教雪上加霜,让树敌满天下的我教予以雪耻报仇的天赐良机么?”
柳扶微生生给后两句呛住了,“咳,既然如此……如若欧阳左使有意,教主之位由你来接任即可。”
糙汉的大脸庞肉眼可见达拉下来,若不是因为他眼睛太眯,她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又要哭了。
下一刻欧阳登单手一砸桌面:“教主,老子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大可以教规罚老子,但你怎能如此戏耍于老子!”
看他站起身,她也忍不住站起来:“我绝无戏耍之意,欧阳左使劳苦功高,又是教里的老人,论资历、论能力,最有资格继承教主之位的本就是你……”
话未说完,欧阳登恶狠狠往前一步,道:“入教时,欧阳登就曾经立下过“三不逾”之誓言——对本教矢志不渝、对教主之位绝不觊觎、对教主永不逾越,此誓言教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教主要我继承教主之位,岂非是要我失信于众位兄弟姐妹,丢人丢到姥姥家!?”
“……无非就是短暂地丢个人,待你统领本教,走向辉煌,一应往事也将随风飘散……”
“教主不要次次都拿这套糊弄我!你明明知道,这些年我平四坛之乱,多少人恨我入骨,一旦登位,便会被定下‘谋权篡位’的罪名,这,岂非是给了他们光明正大杀我的理由?
“……”
他每说一句前进一步,柳扶微则后退一步,到最后一句,柳扶微整个人背靠着墙,到底是被他的气场所慑,不觉一抖肩:“停!你的三不逾是什么来着?”
欧阳登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忙一跪身:“是老子又得意忘形了,教、教主恕罪。”
“‘得意忘形’不是这么用的……”柳扶微扶额,绕开他,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罢了,既然左使未有此意,未知教中还有没有人有这个雄心壮志的?本座也可以退位让贤……”
欧阳登闻言更怒:“老子都不敢当这教主之位,谁敢越过老子当,找死!”
“……”
“教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大可直言,我们一定赴汤蹈火,撑你到底!”
柳扶微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就是单纯的认为我不适合……”
“怎么会不适合呢?您可是郁教主看上的人,除了你,天底下根本没有人可以胜任啊。”
柳扶微道:“欧阳登,我坦白和你说了吧,我受了伤,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
“本教教徒上千,何需教主动手?”
“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教主放心,凡事我们都会冲在前头,教主只需留在幕后。”
“我还要嫁人呢!”
“嫁人和当教主,有何冲突?时下男子多为薄幸之徒,您若有任何委屈,我们可为教主代劳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到时去父留子,再加上橙心小姐,你们一家三口岂非其乐融融?”
“……”
完了。对着大蝙蝠,想把道理说通是没可能的。柳扶微都要气笑了:“既然如此,你们留我这个教主干什么?供在那儿当吉祥物么?”
欧阳登从柜子中取一叠账本,上桌。
“这些房契、地契、良田……半数都在教主名下,但最近又新出新令,短期内不可私下交易,教主若一走了之,税赋一停,这些房契产业就会被官府收走了。”
居然有好几份都是郁浓将私产转给柳扶微的白契。
讲真,她满脑子酝酿的辞位说法,在翻开契约的这一瞬间,轰然瓦解。
西郊良田五亩、苏杭、两广店铺十六间,连洛阳盛意居都是他们的?
天……
袖罗教是到底为什么要贼寇?享福不好嘛?银子不香么?
念头方起,她一拍脑袋:等一下,郁浓将这个交给你,自然是因为橙心出不了岛啊,你无非就是个媒介,真想私吞了不成?
脑子虽这么想,翻账簿的手却未停,欧阳登又道:“这是我教众的名单,原教四百六十七人,去掉离教那二百,再加上教主新招的三百九十,共计六百五十七人。这六百五十七人一日日常吃穿用度有三成需教中供给,目前收支勉强平衡……”
原来是个大坑!就说郁浓哪有那么好的心?
柳扶微瞬间把账本放下。
她此回长安,本就一心想要远离江湖,哪有因为这……亿点点钱财就动心的道理?何况,这一份份俱是白契,若要转成官府的红契,不就是自爆身份了?
柳扶微的金钱脑瞬间醒了大半。
阿微,你好不容易逃出火坑,切莫要再卷进这属于云波诡谲的妖人内斗中,害了自己不说,又得殃及家人。
她心意既决,便开口:“教主之位,还是另择他选吧。”
欧阳登默了。
柳扶微正要松个口说几句诸如“离位之前会好好尽心帮助大家”之类的废话,忽听欧阳登道:“教主就算不考虑我们这些追随您的苦命人儿,难道就不怕被席芳那厮下死手么?”
柳扶微身形一僵:“下死手?”
“他当日离开前,分明说过会将教主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一一讨回,他今日来我们这儿砸场子,不就是给教主您施的下马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