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林之于念影,便如于蛊罐中的蛊虫,我能为天下念影寻求一个栖息之所,区区一个挪移阵法,又有何难?”
“你大费周章建此祭台,是为报当年被杀之仇?”
“子偿父债,有何不妥?”
“戈平上玄阳门,是事有变故临时起意,而玄阳门外的阵法是早有预谋,将军如何未卜先知戈平会在今夜出现在当中?”
青泽薄唇一抿。
司照又道:“纵是子偿父债,为何又要将苍萌翁、吴一错他们一并捉来?”
有楼一山庄弟子道:“就是!放我们庄主下来!”
“我想捉便捉,想玩弄便玩弄,莫不是还要请奏太孙殿下?”
司照叹道:“活祭有悖天道,纵然一时得手,终将赴罪业道,入不世劫。”
青泽冷笑:“纵是入不世劫,也好过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世上。”
“可世人却不知将军究竟因何而死,将军不愿开口,有朝一日入了不世劫,便真是悄无声息消失于世了。”
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青泽,他瞄了一眼燃过一小截的请神香,道:“既然太孙殿下有听故事的耐心,那我不妨说一个。”
他任意往祭台边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里有一座庙,庙里种着一棵树……”
柳扶微:“……”
这节奏,分明故意拖延时间。
然而司照却丝毫不急,他见边上有蒲团,过去搬来一个,拍拍灰,撩袍坐下。
她想说点什么,橙心一把探住了她的手腕,传音道:“只要青泽肯说,此事或有转圜余地。”
柳扶微不解:“为什么?”
橙心:“青泽这种受了庙里供奉的妖,是成了魔的念影。魔心是念影的死穴,他越是心境平和,魔心越不易流露,太孙应是想先激其怨气,再寻找魔心。”
柳扶微转向司照,他神色沉静,像是真的认真听故事的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青泽会这么漫无边际扯到最后,他忽道:“庙里关着一个为非作歹的青色狼妖……”
柳扶微愣住。
青泽勾了勾嘴角,似在自嘲:“有一日,它被一只红狐救出庙中。”
那青狼只是个荏弱少年,红狐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她威逼利诱之下,他唤她作姐姐,成了她如影随形的小跟班。她灵力颇高,有一手种情丝、偷情根的本事,喜着红裳,爱吃橙子,也极爱惹事,不止是人,就连妖族中的小妖小怪都常常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青狼与她一起踏过世间山水,为她争强斗狠,受过不少伤,生过不少闷气。就在他以为会永远这么走下去时,红狐告诉他,她爱上了一个人。
只因她在战场上救下了一个英俊威武的将军,他心脏被捅穿了一个口子,她拿自己情根为他缝合,便将自己的情根深种其中。
将军感念她的恩情,不仅许诺娶她为妻,也愿接纳她的弟弟。她开心的对青狼说:“我们什么都玩过了,这回不如就做个好人?一起做个体体面面、受人敬仰的好人。”
他只当红狐一时兴起,看她如此喜欢人间将军,遂了红狐的心意,穿上战袍,拿起长枪。他一头银发,一身怪力,起初并不为军营将士们所容。将军几度力保,朝廷降罪也代他受罚,渐渐地,青狼也就不讨厌这位将军了。
他随将军一道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成了一名受人尊敬推崇的名将。若非因为他身上的妖根,单以他的战力及声望,早就超过了那名将军。
但青狼心甘情愿的当将军的副将,只因回到帐中,可以尝到红狐为他们做的糕点,或是被红狐骂得狗血淋头。那都好。反正红狐在哪,他在哪。
直到……有一日,他中了毒,被将军亲手杀死。
这急转直下的走向,听得众人难以遏制露出惊诧之色。
柳扶微问:“然后呢?”
青泽双手一摊:“后来一切,如你所见。”
“……”
兰遇插嘴道:“不对啊,我有点没听懂,你这个故事走的是爱情线,还是亲情线?”
青泽笑容微微一凝:“自然是爱情可贵,红狐为了心上人可以连弟弟都舍弃,她在弟弟的吃食里下了毒,助心上人除掉眼中钉,有何不妥?”
“……”
不稍问,那青狼自是青泽,将军即是戈平的父亲戈望。本以为这是他们将帅的恩怨,如此听来,红狐才是青泽生怨的根源。
“这个红狐人又在何处?”有人看向戈平,“难道,她是小戈将军的……”
戈平有气无力辩驳道:“那红狐才不是我娘,我爹根本没有和什么红狐在一起过!还有!父帅也绝不是他口中那等背信弃义之人……当年是青狼狂性大发杀害军中同袍、残害村民……”
忽尔,橙心忿忿道:“青狼狂性大发,是你亲眼所见?事情发生时你都还没出生吧?”
戈平:“……”
众人:“……”
柳扶微听出橙心是自我代入其中,又见周遭诸人投来惑色,只得补救道:“咳,话说得也没错,戈小将军年纪尚轻,他的认知也多是听来的嘛。”
却有楼一山庄弟子道:“小将军所言自是从戈帅那儿听来,总不至于还是戈帅说谎?妖性难改,本是戈望元帅信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