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见善先是一怔,随即明悟——陈霖天虽然有官职在身,性子却有些孤僻,没跟上司们一块用饭,反而一个人在外面找了个座位待着自斟自饮,其他客人瞧见陈霖天的模样,多半也猜不到他就是郜方府的主簿。
陈霖天回忆:“其中一个人我见过,应该姓王,是个读书人,名字似乎叫什么、什么笃行。此人似是很爱满载重山的烹调,我回老家时几次来此,次次都遇见过他。”又道,“另一个人是个长了满脸胡子的大汉,他路过时一直低着头,因此我没瞧见他长相如何,只觉得此人有些畏缩。”
朝轻岫目光微凝。
对于江湖人士来说,“满脸胡子的陌生人”是个相当特别的形象,因为胡子天然具备不错的遮蔽效果,所以许多有意乔装改扮的男男女女,都会选择这样一张面孔。
查到这里,杨见善自然有些上心,只是如今来客已经不在,留的名字又是看着就特别难以调查的“张老大”。
朝轻岫忽然问:“此事杨捕头有何见教?”
杨见善想了想,道:“花鸟使在外行走时,常能遇见窥探行踪之人,若是对方做的不过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又道,“此次我等奉命重新监察江南诸事,必定会引得旁人注目,朝帮主许是被我等带累了。”
朝轻岫颔首:“既然如此,且不必放在心上。”又笑道,“而且也未必是杨捕头带累的我——在下平日里同样颇得罪过一些人。”
杨见善闻言,沉默片刻,道:“我觉得朝帮主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朝轻岫叹息:“我也觉得自己性格不错。”
杨见善默然——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不过朝帮主的判断总有她自己的道理……
说话间,两人重新回去了席上。
韩思合问:“朝帮主跟杨捕头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么?”
朝轻岫:“在下慢了一步,出去时并未瞧见人,实在惭愧。”
袁中阳:“涌流湾虽说并非城区,不过郜方府一向平和安宁,今日在座的除了我与县令外,又都是江湖有名的高手,便是当真遇见一二宵小也不必挂心。”
在座都是经过风浪的人,简单谈过几句后,就把方才的事情抛开。曹鸣竹招呼众人又用了些菜,等客人都酒足饭饱后才散了席,韩思合又去甲板逛了会,目光灼灼地盯着旁人钓鱼。
依照韩思合的想法,最好是问不二斋的人要一艘船,坐着去水上垂钓。不过考虑到耿遂安乃是落水而亡,不二斋中人对于此类水上交通工具会存在一定的抵触心理,韩思合决定回城里去的时候再尝试。
袁中阳以袖掩口,打了个哈欠。
朝轻岫:“袁县丞是不是累了?”
袁中阳赶紧道:“朝帮主不累,下官自然不累。不过县令连夜赶路,怕是有些辛苦。”
杨见善闻言,忍不住侧目看向袁中阳。
他倒也没有料到袁中阳身为县丞,居然会在只是一介白衣的朝轻岫面前自称下官。
……难怪这人身为孙相门生的门生,居然能在郜方府老老实实待到如今。
朝轻岫注意到了杨见善的目光,却不清楚对方脑子里都浮现出了什么样的念头,否则大约会觉得这位捕头的滤镜有些奇怪——不提刘家二郎田长天灰蛾杀手北臷使团这些,她基本还算是与人为善的,就算偶有不善,也多是旁人自寻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