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大夫暗自打量面前人,越看越觉得朝轻岫年纪虽然小,行事却分外稳重,人也聪慧,又想到那个徒弟,心中不自觉有些恻然,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教导学生的才能。
别人家的孩子能成器,他家的却不能,对比如此鲜明,实在难以叫人不灰心丧气。
周老大夫:“朝帮主大驾光临,为何不以真实身份见告,老朽家中什么都不曾准备,这些天实在是太过简慢。”
朝轻岫微微笑道:“我年少德薄,在外行走时若只是一味打着帮会的名号,岂非堕了自拙帮的威风。”
周老大夫又与二人闲谈了几句,才吐露今日之意:“我那不肖的徒弟闹出这样的事来,全怪周某教导无方,今后非但药局无法开成,只怕今后还得换个地方居住。”
朝轻岫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讲:“老大夫宅邸偏僻,确实不妨另外择选热闹的地方居住,自拙帮既然接了镖,就由我们帮中朋友送大夫过去就是。”
周老大夫道:“老夫如今尚且能够动弹,本来把手上的存药卖给问悲门后,就想搬去寿州那边,如今蒙朝帮主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愿意投入自拙帮中,供帮主驱使。”说完站起身,向朝轻岫拜去。
朝轻岫伸手扶周老大夫起身,道:“在下早有此意,承蒙老大夫不弃。”
其实来之前,朝轻岫跟颜开先心中就有些猜测,周宅被武林人士盯上,周老大夫自己未必没有预感,按照他本来的想法,大约是想投到问悲门那边,接受岑照阙的庇佑,不过问悲门家大业大,未必会如何重视他,加上又被朝轻岫救了一命,索性投入到新兴帮会当中,更方便崭露头角,长此以往,说不定能混个元老身份。
两边一个想找工作,一个缺少员工,当下一拍即合。
事情说定之后,周老大夫愈发客气了三分,他大名周尤文,自小喜好医道,曾经也学着打坐调息,所以颇懂治人内伤,可惜因为没练过外家功夫的缘故,缺乏跟人动手的本事,才近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暗算了一场。
周老大夫在家中收集了不少珍稀药材,如今他已然算是入了帮,做了人家下属,干脆将朝轻岫带去库房当中,准备挑几样礼物送给未来帮主。
问悲门有自己的大夫,依旧会向周尤文买药,自然是因为后者有独到之处,他有两样丹药十分拿手,一味叫做沉香丸,专门用来清除体内毒素,就算不能彻底解除,也可以压制毒性,另一味叫做化滞丹,可以治疗真气滞涩,经脉受损。
周尤文见朝轻岫对医道感兴趣,偶尔提问两句,也都切中要害,一时起了谈兴,将许多草药的由来仔细说与她听,又指着木架上的锦盒道:“那是金线蘼芜,只能用银盒或者金盒封存,其实寻常香草也能用来炼制七香丸,不过用这些效果会格外好些。”
朝轻岫顺着周尤文的指向看去,面前的木架上贴着“香草乙二”的字样,架子上头只有四个盒子,盒盖上的封条分别写着“金线蘼芜”、“卷施”、“罗浮菖蒲”以及
“白华零陵”。
周尤文注意到朝轻岫的视线停的略有些长,想到对方虽是帮派老大,举止却类文士,说不定有佩戴香草的习惯,横竖架上那些香草都有辟毒驱虫的效用,觉得稍后不妨送去一些。
朝轻岫一面打量木架上的药材,一面想着周老大夫徒弟的作案动机。
她自己不过一介无名之辈,颜开先跑了那么多年镖也没出什么大问题,自拙帮更是刚刚重建,就算旁人想要针对,也犯不着花这样大的力气。
假若是为了削弱问悲门的实力呢?
朝轻岫想了想,抱着“去查找线索未免太过麻烦而且也跟此次出门的主要目的无关”的想法,决定把心中的怀疑暂且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