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到村里时,天已经黑了。
两个月过去,顾秋实新造出的两个小院家具都已摆好,看着似模似样,只等着挑个良辰吉日搬进去住。
顾秋实造的这个院子是村里的独一份,村里人但凡路过,方便的时候都会进来瞧瞧。今天也一样,众人看完了镇长量地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阴凉处闲聊。
这一坐下,难免就会说起村里的新鲜事。
“村尾李家,准备把家里的姑娘嫁去镇上孔家,聘礼就是五两银子。”
“哪个孔家?那个死了两个媳妇的?”
“就是他!平时爱喝酒,喝完了爱打人,下手还特别重。李家也是没法子,大丫的娘那腿要是不赶紧治,说不定会瘫。”
顾秋实听到这话,垂下眼眸,上辈子的招娣,就是何母为了银子把她嫁给那个姓孔的,结果成亲那天晚上,招娣就被打死了。
“李嫂子挺好的人,怎么伤得这么重?”张幺娘一脸担忧。
人是下山的时候一脚踩空从高处落下,摔得比较狠,好在没多久就有人路过。不然,当天怕是就要办丧事。
众人感慨了一番老天无眼,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之类的话,天色不早,众人纷纷散了。
顾秋实想了想,起身去了村尾,村子很大,一刻钟才到李家院子外,他抬手敲门。
大门打开,立刻闻到了一股鸡粪的味道。开门的正是李大丫,相比起巧儿姐妹,她日子没有更好,但是平时不怎么会挨骂,整个人乐观得多,看见顾秋实,她有些紧张:“爹,何三叔来了。”
李父年纪比何明远大一岁,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当初也合伙上山砍柴,下河摸过鱼,后来二人年纪见长,有了负担,就渐渐生疏了。
“明远?”李父很是诧异,小伙伴长大之后没怎么在一起干活,前些天他去帮何明远造房子,前后干了一个多月,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你有事吗?”
顾秋实一步踏入,直接掏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姓孔的不是好人,喝醉了酒会把人往死里打,这婚事还是拒了吧。”
李父看着递到面前的银子,面色复杂:“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起……”
“我又不催你。”顾秋实把银子塞了过去,“有难处是一时的,千万别因此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李大丫端了一碗水过来,顾秋实喝了,转身离开,刚出大门,就听到身后的李父哽咽着道:“兄弟,多谢了。”
顾秋实挥了挥手。
能够帮一个姑娘逃离火坑,他心情很不错,到了家门口,就看见李氏在那里不依不饶。
同样的姓李的,此人就特别讨厌,顾秋实上前:“又在闹什么?”
李氏看见他,并不害怕:“你毁家宝名声,我跟你没完!”
顾秋实顿时乐了:“何家宝的名声还用我毁?你自己去城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见他语气笃定,李氏不确定起来,难道何家宝真的拿着家里的银子不好好读书,跑去讨好女人?
张幺娘叹气:“大嫂,你在这里跟我们闹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不如让人去城里打听一下。这孩子要是将心思放在了女人身上,怕是不能专心读书。”
这也是李氏所担忧的。
离开时,李氏多瞅了一眼张幺娘和她身边的三个闺女,四人都打扮得利索干净,头上扎着花,脸也捂白了,再不是以前的黑瘦丫头。乍一看,跟镇上的姑娘比也不差什么。
看来何明远是真的富起来了,这才多久?
夜里,李氏一个人走在回镇的路上,心里特别可惜,早知道老三这么能干,当初说什么也要拦着他过继。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发现屋中气氛不高。大晚上的,所有人都没睡,三个儿媳妇脸上阴沉沉,像是有人借了她们的钱没还似的。
“这么晚怎么不睡?明天还上工呢。”
没有人回答,几个儿媳妇都把脸给别开了,老大媳妇扭身就走:“这一次必须分家,你要是不分,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你跟你爹娘还有那个好弟弟过吧。”
李氏皱眉,却见大儿子跟着媳妇儿进了屋,从头到尾别说跟自己解释,甚至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还是何明耀出声解释:“你走后不久,家宝又让人传信,说是要十两银子,哪怕家里没有,也先务必借来筹给他。他有大用,还说最好三天之内送到。”
李氏:“……”
以前家宝是三弟的孩子,不管是读书还是衣食住行,所有的花销都是何明远出。何明远不当家,就都是婆婆的事。
这孩子他们才接手两个多月,已经二十多两银子搭进去了,且还看不到头,就跟个黑漆漆的无底洞似的,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才能填满。
“家里哪儿还有银子?”
他们在镇上住着,吃的粮食有乡下送,每年确实能攒一些银子,可几个儿子成亲,花的都是老本,上一次给出五两,只剩下五两,又都被家宝要去,后来他们还借了一些债。
如今又要,只能去借。
用着何家宝童生的名头,加上家中有七个人在上工,倒是好借,可是借了是要还的。
没看几个儿媳妇都不愿意还债,就连儿子也没有训慈媳妇不懂事么?很明显,儿子也不愿意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