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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朝考能得翰林院考卷甲等的人约莫不过双手之数,今年却是约二十人,怎能不叫多?

谁让今岁春闱群英荟萃,博学多才者皆下场显神通。

翰林院五品以上的官员拢共就十人,两位掌院学士定是不会带庶吉士,余下便只有四位四品侍读、侍讲学士,四位五品侍读、侍讲,这才八人;因而能留在翰林院的庶吉士便只有八人。

那么没被选上的人该如何呢?

朝考中试者,翰林院之下者称庶吉士,未被翰林院选中的便前往六部称观政进士,一年后便正式授官,或可留任六部,总之朝考确实是新科进士们留在天子脚下的最好法子。

不过有了翰林院这个香饽饽,六部自然就只能是下策了。因而西屋内朝考中试的二十位新科进士可不像东屋的官员们顾虑穆苏经验不足不能担任教习,他们现下只想能够留在翰林院成为庶吉士,日后履历上也是曾留在翰林院的官员,于仕途上的益处不可言说。

是而穆苏普一进门便被众通过朝考的进士注视着,且目光灼灼。

其中有两道穆苏熟悉的目光,一是多年同窗江淮,没错,江淮朝考侥幸得过,无论能不能被选为庶吉士他都能够留在京城中任职了,已是全然超越江淮的预期;不过穆苏可没想要因私情而选江淮为庶吉士,此举不仅会留下任人唯亲的把柄,况且江淮前些日子也曾说起想要入户部为观政进士,日后顺理成章留在户部任职。

户部掌管天下商户及户籍人口、赋税等,江家既为商户自乃商籍,所缴纳赋税自然也是极多,一举一动皆受户部掣肘,如若能入户部为官,即便是小官,江府行事也再不必小心翼翼。

而另一道目光便是来自二甲进士程宏才,程家本就为功名利禄才培养程宏才科举,怎能不让他朝考入翰林院,何况程家老爷子的心腹大患尚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如若程宏才入了翰林院那岂不是正好膈应。

不过程宏才也是没想到穆苏竟然能来挑选庶吉士,而他还是被挑选的那一个,这让他倍感屈辱,因而望向穆苏的眼光里满是仇视。

“穆大人,因着另几位大人手上公务在身,下官遣了孔目去问话皆还要些时辰才得空过来,因而大人是第一个来此的;这里便是通过朝考的新科进士,您可考校一番选出一名庶吉士。”张典簿许是担心穆苏刚上任不明如何行事,甚是贴心开口向穆苏说道。

忽略两人的目光,穆苏闻言向张典簿点点头,随即面向众进士询问:“谁是此次朝考榜首?”

此问一出倒叫西屋众人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张典簿反应快忙指着其中一人回答道:“这位便是此次朝考的榜首——覃唔明。”

穆苏随着张典簿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一瘦弱书生穿着看起来有些宽大的进士服立于人中,瞧见穆苏与旁人之目光投向他,这才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新科进士覃唔明见过穆大人。”

穆苏还记得这人,会试结束之后江淮曾提起过坊间热议能夺得会元桂冠的人,其中便有这覃唔明,此人乃是肇庆府小三元,后经学政举荐入国子学,且在国子学常年居榜首。

遥想他十三岁中小三元时,苏知言表叔曾言想举荐他入国子学,那时便知京城中国子监与国子学的差别,这覃唔明可是同他一样的情况,因小三元而获入国子学之资格,只不过他并未选择前去。

这便更清楚覃唔明确有真才实学,殿试时他还记得此人获二甲第一名,乃是传胪,只差一名便可跻身一甲前三;按理说国子学榜首也应在一甲前三之列,倒是颇有些可惜,想必外人之言也让其饱受压力;不过此次朝考为榜首,看来此人倒是坚如磐石,并不是轻易受外界侵扰之人。

“不知覃进士可愿与本官一道钻研、探讨学问?”穆苏并未按照以往翰林院官员选庶吉士一般询问其是否愿意拜入门下,毕竟他和覃唔明同龄,如此询问虽合规矩,但拜同龄人为师到底还是有些伤颜面,让人背地里议论的。

此言一出,西屋内顿时有些躁动。

不说穆苏并未考校任何学问,竟直接询问谁乃榜首,便仓促选下庶吉士,未免对他们这些千辛万苦过了朝考的进士有些不公。

覃唔明亦是有些诧异,抬头望向穆苏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略低了低头咽下了口中之语,瞬息之后开口:“覃某能同穆大人一道钻研学问,乃是在下之辛,定当潜心学习。”

两人一问一答便将这事敲定了下来,看得西屋众进士骚动不已,已是按捺不住心中愤愤。

“穆大人为何不曾考校我等学问?在下才疏学浅曾闻圣人言,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可惜愚笨,至今才明还有此番只问收获,不问耕耘之见解。”众进士中一性情颇为耿直的进士率先忍不住开口发问,话语有些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