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剑光如雪，似那梨花瓣般微微略收后，陡地剑光大盛，千树万树梨花开，片片花飞如雪轻扬，被困其中的魅妖将身化为轻烟，左突右击却脱之不去，被那如画似雪的梨花给切割分解，最后渐渐轻薄，最终化归虚无。

雪光似的剑气一收，万千剑影化归于一柄，收入陵端的体内，一阵风过，无论魅妖与荒镇都化归尘土。而陵端也将溢出体外的杀气全数收入体内，又恢复成往日的温良无害，扶了陵越便欲走时，却在转身时见涵素真人立在身后，一双睿智眼眸中全是忧色。陵端不禁脱口轻呼:

“师尊……？！”

“端儿！”涵素真人立在那里如青松傲意，银发仙颜似鹤临凡尘，有着与世相违的飘逸洒脱，目光深深凝注陵端，轻叹出声:

“其意锋锐，端儿的剑心，过刚啊！”

“一往无前，有往无回，我之剑心确是不留余地，无论对人对我皆是如此。”陵端低眉浅笑，宛若浴着炎阳开放池中的白色睡莲，清雅柔顺却又不张扬，但他的言语却凌历如他那一往无回的剑道，没有半分余地:

“修仙问道本就是一往无回之途，皆是如此，徒儿，又何须留什么余地，要什么回头！”

第三十三章

涵素真人素知道自家弟子是个如剑般锋芒毕露绝不回头的性子，也知道他这弟子是个断绝的，无论是谁负了他，他纵有情也会斩个干干净净。而天墉城弟子，除去陵越，却都是负了他的，那陵端的尘世情绊之兄弟情又薄几分。这次对魅妖下此狠手，固是因那魅妖伤及陵越，又何尝不是因陵端已对这天下苍生情尽，对魅妖这般的情妖也不留情了？

情尽之人所修者多是无情道，而陵端又剑心绝决一往无前，这种人于仙途当是顺畅，却再无姻缘可言。涵素真人并不惧自家情无所依，却怜爱徒永生孤寂。

陵越安抚陵越睡下，以法阵护住他后，又留下昔与噬月看护，方才来见涵素真人。月华清冷，凉薄如水，紫袍真人银发鹤姿，如那天宇苍鹤有着出尘之态，低眉垂目间却又带几分忧色，望向陵端轻语:

“端儿，过来！”

“师尊！”陵端恭顺的行了一礼，他的倨傲，他的张扬，在这一世全化为淡淡疏离有礼，纵是养大他的师尊，也再触及不了他的心，这般清冷已全不似昔年。

“端儿！”涵素真人将陵端唤在身边，伸手轻抚他的发，陵端的发乌黑亮如鸦羽，却入手有些扎手的硬，不似入目所见般柔软。就仿佛陵端这个人一般，看似随性胡闹无心无肺，却是个绝决的外柔顺内不摧的刚强性子。

涵素真人垂目看着陵端，这孩子嘟着小嘴儿在自家怀中哭诉山门仙鹤叼了他的事恍若昨日，想不到，今日却引动自己心海生情，孩子，是真长大了啊！涵素真人不觉唇角带笑，轻叹:

“端儿，可还记得那只叼了你一口，就被你和陵越按在地上拔光尾羽的鹤么？它又有小宝宝了，还领来向众长老炫耀过。你虽拔光过它的尾羽，可它还是想你，带宝宝来时，还寻你许久。”

“师尊，我修的，不是无情道。”少年聪敏，只闻弦便知雅意，他的手白皙得象上好美玉雕琢般，就这样舒展着伸在涵素真人面前，掌心中有一团小小魂光，那白梨花的指掌如绽放的花朵，那魂光似花蕊，在清凉月下有种清艳的美丽:

“这魅妖已得情生魂，它此次之杀，全因那给它情的人，乃是个温良书生。书生善良宽厚，却不想因无意间窥见镇中人掳劫外女逼娶，并囚禁至死。书生不齿如此劣行，欲报官，被镇中人合谋杀死，焚尸扬灰，才会激得魅妖杀戮噬血。

我非不知其因果！可知又如何？天道之下只论罪责不论情义，世人有罪，但罪不应祸及无辜，更不该由它只魅妖任用非法处置。但法不容情，却情有可谅，所以，弟子以剑阵三千六百八十四记穿其心废其形，诛除这魅妖。却又护下它已生之魂渡它入轮回，那三千六百八十四记穿心剑，也了断它今生之业。所以，师尊毋忧，陵端心中有数。”

涵素真人淡淡的忧盈眸，他无声轻叹，语声悠远:

“端儿，师尊知你非绝心灭情之人，却忧你剑心绝决。你的性子本就过刚，是个宁折不弯的，再立剑心无回，一但逢劫，只怕……！端儿，师尊今生无他念，只愿你一生康宁，可以登仙飞升而已！”纵是为师身陷情劫，也会心慰！

陵端知道涵素真人未尽之言，一如涵素真人了解他一般。不是不感激不动心，可是，这心已如冰，纵投下石子也只微震一下，再也兴不起波澜。所以，师尊，陵端只能还您一个飞升的机缘，助您成仙，却还不起您这份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