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端入神的盯着地上符文发呆,陵越端着小碗,耐心的看他无意识吞下饭食后,又将一勺饭送入陵端口中,见他也不看自己,只是无意识的吃着,陵越忽然很担心,很怕,怕陵端会因法阵而沉迷,会连自己是谁都全忘记。如若是这样,那,人与机关兽又有何异?陵越只一想到这里,就是一身冷汗,他放下小碗,用手轻捂住陵端双眼,揽住孩童小小的单薄肩头,在他耳边低语:
“端儿,要乖乖的吃饭、睡觉才是,否则,端儿的师尊和众家长老以及师兄弟们都会担心你的。”
“不是的,”陵端的声音很轻,语声淡淡:
“没人会担心,生死祸福由我自择,纵是真心予人,旁人又何有几分真心予我?如此相处,还不如各不相干!”
“端儿!”陵越的心里闷闷做痛,他虽不记前尘,却也不是寻常懵懂小童,陵端之言他未尽解,却也觉出几分难言悲凉,一时间不禁怔住,恍惚中竟想得痴了。怔怔忡忡,陵越眼中一行清泪划落。
第四章
陵越不知涵素真人就在他们不远处,涵素真人的心如沉冰海,他不似陵越不知过往,陵端与百里屠苏是他与紫胤真人心上的伤,才会有以上古法阵回溯过往之举。本以为陵端已不记过往,才会有别往昔,却不料,正是陵端已往黄泉台上一游,才会出现今日之举,这孩子,不是寡言,而是弃心!这种弃心之人,乃是修忘情之道的人,也是修仙道者中最易触及天道的道者,为天地所眷顾。难怪,难怪今生陵端的修仙之质如此出众,这是天地之偿啊!
陵越虽不及涵素真人了解这一切,可是,他却比别人更明白,如果今日他任由陵端这么下去,他日自己一定会后悔。也许,他给不了陵端别的,但是,一个温暖怀抱和陪伴,足以将坚冰化开一道细缝。只要有这道细缝,他就能在陵端心上种下一粒种子,呵护出一抹绿色,纵是弱小,也是生机与温暖。
陵越曾后悔自己一个转身丢了亲弟,他不想再一个转身把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弟也弄丢了,所以,他会死死守住陵端,不让这孩子就这么从自己生命中消失的。
陵端被陵越给拢于自己羽翼之下,小小少年双肩单薄,却用这双稚嫩柔弱双翼为孩童撑起一方天地。而陵端无心无情,却不是不知感恩之辈,他人待我以情深,我待他人以意重。他博学广记,凡世间秘闻异事奇典诡术无一不知,也无一不精,连紫胤真人也不如他之广博,比之紫胤真人丢本剑诀给弟子的随性,陵端的解读释意,让陵越受益良多,这二人,在今世,才真正象兄弟,象同门。
而世间之事奇诡异常,百里屠苏今世得紫胤真人相助父脱其难,父母终得双全,而乌蒙灵谷封印结界也是时时巡查加强,按说,前生之事并不该发生。但偏就这么巧,韩云溪十岁时地龙翻身,结界出现破漏,韩休宁夫妻为族人计,决定迁移。
而恰逢焚寂剑的封印也松动,为保万全,传讯紫胤真人托以护剑之责,同时韩休宁也卜出一个件异事,自己爱子在十八岁时有生死之劫,解此劫难之人或法,却在天墉城,于是,连剑带儿子,一股脑儿塞给紫胤真人后,一窝蜂的举族尽去,丢下曾经的师徒二人大眼对小眼,倒拎着焚寂剑回到天墉城。
陵端最讨厌的不是百里屠苏,而是百里屠苏的另一半灵魄——韩云溪,这孩子是被族人疼宠长大的熊孩子,心里只有自己,但又混合一半仙灵的良善,所以,有时行止大义重情,有时又私心过重。
大义重情源自焚寂仙灵,却又带血煞之气,而血煞之气又易挑动人心私欲,故此百里屠苏每每伤及师尊与师兄弟时,都把责任推给煞气做怪,全不警醒自身之私念。加之紫胤真人为他压制煞气受伤得时时闭关,陵越又事忙而务多,当时的百里屠苏自然怨怪更多,以至后来东海之战,也是他私心做怪步步自择之果。只是今朝,没有煞气与仙灵,韩云溪也就只是韩云溪而已,永远也成不了百里屠苏了。
娇生惯养的韩云溪在登天墉城的问心路与天梯时,又哭又闹撒泼打滚的不想自己走,也令性子清冷的紫胤真人十分不喜,到这时,紫胤真人又有什么不明白,轻抚手中焚寂剑,长叹一声,他昔年的幼徒是回不来了,眼前这孩子,不过是个与之相像的无知孩童罢。而且,还是个被宠坏了的,小讨厌!烦人啊!
第五章
紫胤真人的耐心从来不多,一个陵越已然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何况前生百里屠苏为他惹下不少麻烦,有些甚至累及陵越性命,这对把陵越一手养大的紫胤真人来说,若非百里屠苏是故人血脉,他早弃之,何况是个屡屡伤及自己爱若亲子的陵越之人?今生此子只是韩云溪,那么,这个孩子也不需要他再另眼相待,毕竟那个亲族尽丧,身负煞气的可怜懂事的孩子已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