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蓝曦臣兄弟及魏婴其实是希望聂怀桑可以破除法阵,活擒金凌,保全莲花坞的。
可惜,无论是金凌还是聂怀桑,都未做此想。
金凌少时亦与当时还唤“蓝思追”的温苑交好过,所以,以音御敌什么的也是会的,因此以短笛驱动邪虎符,操控邪祟,并依江澄所传打开莲花坞的防护法阵,都很容易。
唯一出金凌意料的是,云梦大泽因江澄昔年之妄杀,并将枉死者尸骨沉入莲花坞中九重莲池之举而灵脉受污,渐变为鬼域,如今又受阴虎符影响,化为了阴沼鬼域。
阴沼鬼域,一种因阴灵煞气相互吞噬而生出的有灵之域,它能因阴怨之气的渐生而生长,可以借水力雾瘴把周边生地化为死域,使之成为它的一部分,更能在不断吞噬中生出灵智以趋利避害,是为仙门修士最惧之地。
“有意思,江澄与金凌这舅侄真是有趣,作死都这般与众不同!”
聂怀桑折扇轻摇,微微歪着头看着莲花坞中墨云黑雾滚滚似沸,眼见九重血莲中心结出个黑乎乎的骷髅头来,依旧笑得仿佛观花探柳般自在。
蓝曦臣却不自觉白了脸,鬼域乍现,云梦大泽的凡俗人家与散修们便成其祭物,无数生灵尽皆魂尽灰飞,空荡荡的城郭街镇已成死寂,没有遗骨,没有血迹,连一丝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唯阴风四荡,让人心底生凉。
“怀聂,众生罹难,你怎笑得出来?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蓝曦臣几乎以种恐惧的眼神看着聂怀桑,仿佛下一刻,会有什么怪物剖开那层皮出现他面前:
“当初那个虽然于课业上半点不用心,喜好风雅,醉心书画,流连山川风物,却心怀大义,悲天悯人的聂怀桑,哪里去了?
清河聂氏百年家传的立身之道,大哥持守一生的清正侠义,你曾经的烈烈风骨,又何在?”
“泽芜君,您可还记得,三十三年前,你为刺金光瑶的那剑执念成魔,夜来不净世问我时,我说的什么?”
聂怀桑折扇轻挽,微挑凤眸中有睥睨天下的峻傲之气,语带冷诮:
“何因何果,因果自择。种因者非我,行恶者非我,你却来问我何不悯生,岂非是妄言?”
“妄言……么?”
蓝曦臣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他看着聂怀桑棱角分明的冷白面容,恍惚忆起当年那玉润丰颊的清雅少年,在那一刻,蓝曦臣终于明白,失去的东西再珍贵,也是找不回来了。
如同今日立在他面前的,是清河聂氏执掌生杀数年的威严家主,而不再是那因顽皮偷懒,连课业也要人代为捉笔作弊的小少年。
冷静下来,蓝曦臣才发现自家确是有些不当,阴沼鬼域又不是怀桑闹出来的,那些生灵枉死也不是怀桑所害,他之责问未免也显有些无由与可笑了些。
“金凌如果聪明,最好乘着阴虎符与阴沼鬼域还没合二为一时,自毁阴虎符,借其毁时爆出的阴煞之力离开鬼域,还有轮回之机。
若等到鬼域之力与阴虎符相互影响融合时,他就会沦为祭品,与鬼域及阴虎符结成一体化为妖魔,那时,他除了魂散永湮,再无它途。”
聂怀桑反掌之间折扇化为湛湛幽蓝的灵弓,冷白光箭在弓上成形,带着无尽杀气搭弦直指莲中桔骨,唇噙冷笑:
“不过,以他的性子,是宁可身化妖魔与天下人拼死,也不会选自入轮回的,否则,他也不会来莲花坞,动用阴虎符了。”
蓝曦臣几乎是不自觉的退离开聂怀桑身边的,能洞察秋毫的聂怀桑可怕得让他脚下有些发软,仿佛身边的根本不是自幼相识的弟弟,而是只见微知著的洪荒凶兽。
蓝曦臣的惧怕对聂怀桑半点影响都没有,几十年来,怕他的人多如瀚海烟波,真要放心上,心得多累?
因此,聂怀桑细白指间的光箭连翎羽都没颤动一下,就这般流矢如飞直中枯骨。
然,与之兰陵金氏的牡丹不同,莲心中的骷髅头并没应光箭而碎,反咧开大嘴,发出鬼啸山吼,一时阴风惨惨,愁云压顶,整个云梦大泽尽化为无边恨海一般,浓浓死气,结化出九个白骨骷髅头,而金凌就在这九个白骨的围绕下现身。
蓝曦臣还不及取出裂冰,便见聂怀桑弦上三箭已现,不过须臾已数箭齐发,只是九个白骨骷髅头似活物一般,将光箭尽皆撞碎,而金凌也就此扬声大笑犹若癫乱:
“聂怀桑,你想不到吧?!阴虎符与这莲花坞的地灵之气一融,却让我占了个大大的便宜,终成仙魔之体得窥长生,如今,尔奈我何?哈哈哈~”
“蠢货!天下若真有这般好事,那些渴慕长生成仙的长辈不早抽尽地灵之脉以滋己所用,还等今日让你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