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小性儿,他来不由人,走也不由人,李沉钩千方百计的把他求了来,如今事了,又生恐他走得不快,这般欲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八爷又岂会让其如意?故,小满才会在李宅拨风弄雨,而八爷,早在玩够之后,返回姑苏之地!
江南烟雨,最是迷离惑人,朦朦胧胧的如丝细雨沾发沾衣却不湿,只让那雨中杏花更红,李花更香,连风中都带着几分柔媚之气。江南山温水软,多出商贾与情种,但,却也不失铁血之气,而这铁血之气最重者,便是姑苏齐氐。
齐氐居于桃花坞内,进坞之路水道纵横,连最老练的控舟之人也不敢有半分轻忽,否则困于这水中法阵内十七八日不得出也是常事。可每次见八爷返家,见到的人都心中无力,他老人家就连舟也不控,就这么躺在舟中饮酒,任舟随水而行,却每次都能平安到达,让人无语!
齐氐宗祠,当八爷施施然走进宗祠,早有祖谱金书悬空打开浮于他面前,八爷只看一眼,就象被踩了尾巴的猫般乍了毛,一声轻叱直荡云天之间:
“齐轩,你给我滚出来!你这录入的是什么???”
齐轩论辈份,是八爷的族叔,论年纪,长八爷七岁,年有二十五的英挺俊秀的青年,却偏对八爷这二九少年的侄子怕得要死。听得八爷一声吼,正在水阁弄弦的他,心神动荡,指上微乱,用力过猛,“铮”的一声,冰弦已折。
齐轩却顾不上心疼自家的古琴丝桐,一跃而起,身化流星飞烟,穿屋腾檐直奔宗祠,一头撞入后,气喘吁吁的趴在宗祠那乌沉大门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小祖宗……,又,又怎么了?我,我弄错,什么了?!!”
“你自己说呢?!”
八爷一下把宗谱按在齐轩的脸上,颜若三月杏花九秋霜叶般灿烂,唇边挂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影,语声若流泉般清冷浸润,却又带几许冷彻入心的危险,轻轻柔柔如这三月春风般响起:
“我让你把小凛记入我名下,为我之弟。可是,你自己看,录入的是什么?!”
“我是……!”
齐轩愕然的接住脸上滑落的祖谱,心下有些讶然,但他一眼望去,却立时消了声。那祖谱之上,竟赫然录着:齐凛,辛亥年八月初十生人,齐氐嫡传七百八十六代孙齐桓之,妻!
齐桓,齐家这位八爷的大号,不过,无论齐氐上下还是各处之人,都以“八爷”相称而不名之。皆因这位道法太高,无人敢轻,若敢相惹,必定成祸。
齐轩一见这录入,忽地记起,当时接这小祖宗传讯,要将新收的个孩子记为自家的亲弟,因这小祖宗乃是个说一不二性子,也无人敢违他之意,齐轩便立时开宗祠以录其名。却不想当日,祖谱金册无风自动,录籍朱笔自书而成,他连看也没看真,就一册一笔自书封存了!
齐轩小心的把自家缩在祖宗牌位后,探个头出来说了根由,他只怕八爷不能撕了金册砸了朱笔,便来砸他,便先找好退步,方才细说个中根由:
“……,就这么回事儿!真不是小叔我喝多了乱来,那笔,那金册,真的是自己动的。怕这,真的是……!”
“天意!”八爷接下齐轩未出唇之言,那比梨花雪落更清冷的昳丽容颜上已是一脸平静,仿佛方才动怒微嗔的人不是他,只是冰琢玉雕的手指轻收,目光幽柔如月华淡淡,在平静中透出丝危险!
第二十六章
若说天道,有何人比执掌黄泉的八爷更深知其理?天地之道各有因缘,这齐凛原是八爷欲做亲传的弟子与弟弟,可如今却平白成了自家亲眷,虽是天命无常,可这无常,也偏之太过。
齐凛年幼,今方十一之龄,幼小之心又如何知道这情爱之事?这亲眷之名终是未来再论,如今么,他也还只是身边小童幼弟,这般亲眷名声对今朝之他终非好事,还是,先放放吧!
八爷玉白手掌轻拂过书页,那金册之上的朱字立改为:齐凛,辛亥年八月初十生人,嫡传七百八十六代孙齐桓之弟。反手轻挥,金册自归供案之上承受香火。八爷凤目轻扫齐轩一眼,目中的警告之意甚明,把个齐轩吓得身子一僵,不自觉缩了缩肩,眼见八爷绯衣飘飘悠然去远后,方才松下口气,滑坐在地轻叹:
“小祖宗,你这气势,是越来越吓人了!”
齐凛太过黏乎八爷,而齐氐宗族要人又尽知其当为八爷之亲眷,故齐凛便堂而皇之的被安排在八爷的“临渊阁”中,在八爷的隔壁,家主夫人的房间。
齐凛初到桃花坞,处处新鲜,这里光是桃花便有上百个品种,间或有梨花,杏花等各类花木丛生,加上奇石碧水,果是处处精致处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