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能保证超人眼睛里会不会突然射出恐怖的热视线，以谋逆罪烧掉别人的脑子。

李陵也觉得难过，她不敢上前和别人搭话，因为她和超人一路，所以别人也如害怕着超人一样害怕着她。

“不再有枪声、不再有恐惧的哭声。”

卡尔坦然接受其他人的行礼：“这些都是我带给他们的。”

“也不再有笑声和自由。”李陵也冷漠地说：“这也是你带给他们的。”

路边的人惊怖地看着当面对超人口出狂言的年轻女人，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被吓得当场晕倒。

“没有秩序就没有安全。”卡尔坚持道：“人类天生好战，且不愿意遵守规则，我会帮他们纠正这一恶行。”

李陵也开始头疼，她真的想不通卡尔都是在哪里搞来的这些歪理邪说，就好像他前三十年的生活都是虚假的，他随随便便就抛弃了作为人而生活着的某一个部分。

“你让世界活在了你的影子下，”李陵也疲惫地反驳：“可你没办法顾上全世界。”

“我可以，小也。”卡尔凝神闭眼，似乎在倾听：“……非洲有两个小国刚刚通过了开战斗决定，我得去一趟。”

李陵也震惊到难以置信：“这你也要管吗？他们自己的内政怎么解决是他们自己的事……”

“我必须要管。”另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情浮现在了他的脸上，金黑配色的制服一瞬间包裹了他，他又成了那个掌控世界的暴君：“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打破来之不易的和平。”

“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好吗？”卡尔飘

起来，再次确认：“在这里等我，如果你还想见布鲁斯的话。”

“……”李陵也本来想怼回去，但她忍住了，她怕卡尔在暴怒中迁怒那两个倒霉的非洲小国。

她挥了挥手，示意卡尔快滚。

然后李陵也就站在河边发呆，没有人敢靠近她，因为超人。

好像在她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被人避之不及的委屈。

李陵也垂着头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石子儿，稍微用了点巧劲儿一踢，小石子就打着旋飞进了河里。

一个幼稚的童声响了起来：“姐姐？”

李陵也抬头，看见一个毛绒绒动物一样的小女孩怯怯地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部手机：“超人刚刚开通了处刑直播，你要看看吗？”

她的裤子口袋里，有一个长长的、上厚下扁的凸起。

非常拙劣的伪装。

李陵也偷偷叹了口气。她蹲下来向小女孩招了招手，于是小女孩跑了过来。

直播画面很简单，超人正拎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秃头衣领站在发言台上。发言台背后的条幅和灯光板都有不同痕迹的焦黑损毁，八成是拜超人的热视线所赐。

超人正冷酷地宣判他们犯下了战争罪云云，反正感觉下一秒就要把这两个倒霉官员丢出去午门处斩了。

李陵也提高了点声音：“超人总是用这种杀戮行为阻止战争吗？”

几秒钟后，刚刚还在宣布罪状的超人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之间话音一转：“……我以正义联盟的名义宣布开战决定作废，犯下战争罪的罪人交由法庭定罪裁决。”

下一秒，李陵也伸出手，挡住了小女孩刺来的尖刀。

小女孩在抽泣，她小声地说对不起，但是又努力往李陵也的身上戳了戳——但一个小女孩的力气能有多大？

李陵也随便一握，那把质量不太好的刀就变成了一团废铁。

直播里的超人脸色冷下来，但他并没有停下他的宣判。

周围的人好像想凑上来，但又实在恐惧。小女孩眼泪糊了一脸，她低头看向整个刀身都已经被捏成铁皮纸团的匕首，呆呆愣愣地抬头。

李陵也把食指挡在唇上，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她从小女孩手里抢过刀丢进河里，河水扑通一声，连水面的涟漪也逐渐平静。

她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她瑟缩了一下，看起来好像很害怕。

李陵也只好遗憾地收回手，然后把手机还给了她。

她把小女孩往外面推了推：“谢谢你的手机。”

“回去吧，妈妈在等你吃饭吗？”

小女孩握着手机，长睫毛沾着眼泪，喃喃着用一种李陵也不会的语言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跑掉了。

卡尔降落在她身后，一瞬间那些试探和怨憎的目光都消失了，周围重新变得寂静，像是沉默的死城。

李陵也看似随意地问道：“她刚刚说什么？”

卡尔也若无其事地回

答：“她说谢谢你饶她一命。”

……

不是这样的，她说的是“我没有妈妈”

。

但卡尔并不打算让李陵也知道。

其实李陵也知道她说的不是这个，但超人已经表明了他不会追究的态度，所以她没有再追问。

现在她没有杀掉卡尔的后悔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迫切。

仅仅只是跟随超人出现，就有这么小的孩子拼命也要刺杀她——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以卵击石的自-杀性-行为吗？

独-裁的超人带给世界的已经不仅仅是恐惧，更是绝望。

卡尔观察着她，像是在观察看到难看分数试卷的家长，然而李陵也却露出了一个笑脸。

卡尔怔了一下。

“这里好无聊。”李陵也说：“我们去见一面布鲁斯，然后就回去吧？”

“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卡尔露出了茫然无措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像克拉克——她只是随便给了他一点甜头，于是所有智慧和经验就全都飞到外宇宙去，变成了星星。

本来也是一定要去见布鲁斯的。他想，那才是他们今天最重要的一站。

因为在那之后，他将收获一个只属于他的、听话又可爱的小也。

“好。”卡尔说：“我们现在就去。”

……

李陵也对布莱尼亚克这个名字没什么概念，她只知道那是她离开这个世界后到来的一个外星侵略者。

也正是因为他，布鲁斯不得不选择释放超人、共同作战。

他们停在了一艘包裹着紫色能量护罩的银白色骷髅头飞船面前，好多细长细长的管子从飞船下方垂下来，看得李陵也头皮发麻。

的确非常像外星活体实验基地。

卡尔先带她去了一个空旷的展厅，展厅里摆满了奇怪的小瓶子，瓶子里是微缩的城市景观——卡尔随便拿了一个放在了房间中间的实验台上，一座精巧的城市投影出现在了半空中。

不算城市，更像是一座风景很好的小岛。

卡尔笑得很愉悦：“我想你会对这个感兴趣，我就是在这里发现了屠神者格尔留下的黑死剑。”

“我一瞬间就想到了你。”他的声音像蛇吐信子一样黏腻扭曲：“我猜这个对你也有用。”

“真谢谢你。”李陵也面无表情地吐槽：“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对我也有用。”

布鲁斯说得太对了，世界上还是有瞎惦记人的狗东西。

谁家好人天天琢磨怎么搞死别人？

卡尔看李陵也兴致缺缺，轻轻叹了口气：“你只想见布鲁斯。”

李陵也说：“不然呢？”

“好吧，那我带你去见他。”卡尔微笑：“我将带你去见我的好搭档，我们在一起工作时，工作效率将提高308.5%。”

李陵也满脑袋问号，不知道这个狗东西又在说什么。

她跟着超人拐进了另一个大厅，或

许是飞船的主控室。

然后李陵也捂住了嘴。

她看见一个熟悉的、更加瘦削的身影孤零零坐在飞船控制台的椅子上，他的蝙蝠衣不再是完全的纯粹黑色，与超人披风上一模一样的荧紫色电光符文遍布他的制服上下。

数根闪烁着紫色能量光的接通了他的身体与飞船，蝙蝠面甲上有一枚稳定闪烁着的紫色显示灯，正在随着他的呼吸规律地明灭。

布鲁斯一动不动，他的两只手就搭在座椅两边的扶手上，如同一座凝固的雕像一样坐在可怖的光缆中……

仿佛他已经是构成了飞船的一部分。

“布鲁斯？”

李陵也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浑身闪烁着紫色显示灯的蝙蝠侠手指。

没有回应。

他一动不动，沉默、枯瘦，面甲上的灯眼直视前方，仿佛正注视着永不会再升起的黎明。

“布鲁斯……”

李陵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怎么了……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用手掌紧紧包裹着战术手套下的修长手指，企图能得到一丝回应。

她希望布鲁斯只是假装听不到，只是想躲避超人的监视——蝙蝠侠总有办法，他一定只是假装的。

但那只手毫无动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额头上的呼吸灯机械地、冷静地闪烁着紫色的灯光。

他没有理她。

“我的仁慈让我怀念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日子。”超人靠在一旁，仔细欣赏李陵也每一个痛苦又绝望的微表情，他带着戏谑的笑容开口：“因为他的聪明才智，我并没有挖掉他的脑子——我只是把他的意识和布莱尼亚克连接在了一起。”

“他将成为我永远的坚实同伴……不再有背叛，不再有说教……”

李陵也一拳打断了他的话，卡尔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团乱糟糟堆在地上的紫色光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