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正戳到王翀最扎心窝子的地方,王翀发愣归发愣,却终归不是个躺平任嘲的货色,反应了几秒后,他方才堆起的假笑里倏然就多出了几分阴狠。
“美邓,你还说我呢。”他好赖维持着假笑,“你那不也有老俞布置的作业么?”“我回去就做啊。”邓柯平朝他挤眼睛,“况且我在二组,作业量没你的大。”
二组的作业量顺排名而定,名次越低的人加训越多。邓柯平话说得够刻薄,连时光都听出了其间的暗讽。他手上顺的棋盘还没理完,一面分出了点神,在一边没忍住地笑出了声。
他一笑出声,王翀脸就变了。他语气尖锐地说:
“时光,因为你,小范现在多难受,你知道吗?你们还是一个寝室的人呢,好歹也去看一看人家,你现在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弃自己哥们不顾了,像话吗你说说?”
时光捡棋子的手登时在凌空僵了一下,邓柯平的两手在椅背上猛地捏紧了。他出言道:
“奇了怪了,以前也没见你关心过小范,怎么突然就这么上心?翀哥,看来老俞给你布置的”作业还不够啊,这样吧,明天我去跟他说道说道,给你再加点儿料可好?”王翀这回真的怒了,他冷着脸冲邓柯平说:
“邓柯平,你别仗着自己是二组组长就给我打小报告,不觉得自己无耻吗?”邓柯平一脸无所谓地接道:“你说我无耻?那我就无耻好了啊。”
“够了!”
活动室的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怒吼,原本在室内的几个人不由得纷纷侧目望去。时光一歪头,吃惊地张大了嘴。
范筚蓝正单手撑在门边,两眼瞪得老大,朝他们三人这厢望着,他的右臂腋下夹着一沓a4纸,可能是打印出来的棋谱。
时光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天他和邓柯平总是碰不见他,他自己倒是想过去找他,可每回都是眼看要走了就犹豫起来,最后弄得名额推荐结果都出来好几天了,自己还是没能跟对方说上半句话。
他想不好到底可以说什么,他不是没有感觉的。范筚蓝人还在队里,却时常跟自己碰不到面,一次两次还能无视,次数多了时光也就明白了,他知道范筚蓝也在躲着自己。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然而他暂时还想不到什么比回避更好的解决办法,连邓柯平都劝他说,“让事情稍微冷静一下吧”。
也许等时间抚平一切以后,才是去找范筚蓝对话的合适时机。渐渐地,时光也接受了这种做法。只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在被指责“抢了范筚蓝名额”的时候顺畅地开口为自己申辩。
“其实也没有必要特地辩解什么,他们大部分人也不是真心关心小范的。就算名额真的给了小范,他们说不定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去指责小范啊。”邓柯平曾这么劝解过他。
闻言,时光的脸上多少有些遗憾。他呆了良久才接道:
“我也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他轻声说,“我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就是……”他露出了不开心的表情,“跟这件事有关的话,再怎么被责备我也没法说话啊。就算我不在乎,小范也会尴尬的。”
他敲了一下大腿,“结果我还是说了……真希望小范不会知道那些话。”
看着门口范筚蓝那张脸,时光心中怅然。他料想自己的希望大概很有可能是落空了。
“小范——”他正开口,范筚蓝已经从门口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他长得不比王翀高,但整个人的身量起码是王翀的两倍。对比之下他站在门口还好,一进来就率先给了王翀不小的压迫感。
“……你、你干什么?”
王翀被他停在自己跟前的身影给震慑到了,他舌头差点打结,“你怎么——”
他想往后避,范筚蓝没让他得逞。他往前半步,伸手拿住王翀的领口,使了点力气,半拽着说:
“名额的分配是俞老师决定的,我们谁都做不了主,更谈不上谁抢了谁的,就算你把你这些酸话拿出去到处讲,最终你质疑的也不是我们,而是俞老师的眼光。”
他慢慢松开王翀的衣领,退回到原位:“如果你认为自己够得上怀疑俞老师的眼光,那你自己去找他问,跟我们扯皮没有意义。要是还觉得不够,那就问问他能不能把名额给你好了,怎么样?”
王翀被他讲得脸上红红白白交替泛滥,他咬咬牙,眼神在时光、邓柯平和范筚蓝之间来回 荡悠了一阵。他嚼着苹果的腮里鼓了鼓,须臾“呸”地吐了一截核出来。
那核囫囵囵落在地上,“嗒嗒”地滚到时光的脚下。
“神气什么……”他冷笑着,从三人面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