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柯平不觉得这不好,相反,他很喜欢这种棋。至少在他看来,它很特别。但这种棋也是真的很难模仿,一来它的实行需要棋手有很好的计算深度,二来它要求棋手有细腻的判断力。时光下的棋,就算是拿给一些业余豪强来看,恐怕都得琢磨半天才能看明白,就更不用说一般棋友了。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他想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就只能让自己多赢多得才行,否则,对于绝大多数棋迷来说,他只是棋坛上一个新近崛起的新人罢了。
虽然是这样——邓柯平的脑海中跟着滑过一个值得玩味的念头:要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时光这样的棋手也成为了大家竞相模仿的对象,那到底会演变成一个怎样的情景呢?
“白三十八手在左上小尖,这个很好。”朴永烈指着二路左上方,“之前是白三十四已经下出了分投。”
“分投感觉是他必然会走的一着啊。”崔玄感慨道,她拈起几颗白子,在棋盘右侧演示变化,“既然黑棋已经下出了中国流布局,接下来肯定是要在这里扩充模样的。但是白三十到三十八手的意图很惊人呐。”她说,“这么看的话,白棋大概也是想自主扩充领地,然后跟黑棋形成互张模样的局面。”
“黑四十一。”朴永烈拿起黑子摆道,“拦了一手。也是一步好棋,他拦的这个位置。”他用食指在那里划了一道,“很理想的一个位置,可以说是防御白四十的最强手。俞亮君的判断力,真的很强。”
“然后接下来是……白棋这边围绕星位发展上势,白四十四下出了三间夹。”崔玄摆完子接道。
“接下来的几手都是定式了。”朴永烈补充。
白四十八手,下完的是一个很有力的定式。
单手撑在棋盘边沿,俞亮面容沉静地在脑内拆解左上方的棋块。
他的攻击方向在哪?
在互张模样的局势中,双方夺取根据地的意识都很强,这就极有可能在之后的对局中于对弈双方之间引发杀棋。
杀棋和治孤到底哪个难?俞亮自己会选后一种,如果换作时光,他估计对方会选前一种。不过这种选择其实没有太大的现实意义,难还是不难因人而异,也因局势而异。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杀气重的棋手大约会更喜欢杀棋,棋风稳健灵活的棋手可能会更偏向治孤,而这种喜欢也不代表它们哪一种就会简单一些,职业级对抗的厮杀从来就没有“简单”的说法。
仅就杀棋来说,最难的杀棋应该是双方的大龙在盘上博弈。俞亮对自己的计算精度固然自信,可是他也不太想引爆这种麻烦的局面。
白四十八手离黑棋右外围很近,对方的下一步或许是想开拆。
拈起一颗黑子,俞亮轻轻落在外围三路。
黑四十九,粘。
右方靠下的位置其实更广阔一些……他想。
不过,他之前已经下过了四十一手。那一手拦能确保白棋至少在接下来的十手之内都无法入侵他的黑阵。
“啊,黑四十九和五十一手。”朴永烈用手指在那两颗子上圈了一下,“下得很霸道。五十一手拆其实在四路就好了,但是他拆到了六路,这个位置比之前的更高,对白棋来说,这是非常凶恶的一手啊。”
“之前的话,白棋在左上有小尖,四十六手拆三。”崔玄摆弄了几步,“是比较好的一个扩充思路……可是现在的话被黑棋很霸道地卡住了。”
“白棋的话肯定还是想争取下边一大片的。”朴永烈背着手说,他看了一会棋盘,伸直右手食指,由上往下在盘上划拨,“它的整体方向应该是这个样子。本来我们可以看到,这条路是很宽敞的,现在的话……有了五十一手就让人捏一把汗了。主要也是因为,五十一手的这个位置,对白棋来说它是一个好点,那么现在,在这个好点已经被抢掉了以后,白棋的处境会非常棘手的。”
“白棋接下来只能绕道。可是绕道的话……”崔玄望了望盘上的四十九手。该死。
高永夏捏着左拳,他拈子的右手指尖已经攥得发白。
他相信自己已经做出了力所能及以内的最佳判断。凭他过去对俞亮的了解,当对方执黑展开中国流布局时,倘若他下手打入,那几乎等同于看准了井口还往下跳。在真正的实战中,面对不断扩大己方模样的黑棋,他能做的最好决断,就是迅速在左上方构筑属于自己的模样。眼下,由于白三十八手的起头,模样已经初具雏形,他决不能让这两颗黑子坏自己的好事。
他沉吟许久,终于下出应手。
白五十二,单拐。
俞亮眉头稍动。
这手拐……下得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