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一下胳膊,把卷在胸下的被子翻到胸口盖好,抬手关掉壁灯,夜色骤然就包围了整个房间。
他仰面靠在枕头上,双眼直视着半吊在空中的输液装置。一门之隔的走廊里是那么安静,他的身体早就传达过睡的信号了,可他一这么躺下去,就觉得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他不想睡,只是想这么躺下去,什么也不做,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点脚步声也没有,这个房间里也不像方才一样充盈着另一个人窝在床头跟他说悄悄话似的声音。
他阖起眼睛,眼底却过电影一样地显现出自己先前一开门瞧见时光的情景。那简直是神奇的一幕光景:时光像变戏法一样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围绕着他的是医院被漆成浅蓝色的走廊和不锈钢做的长椅。白炽灯冷白色的灯光反射在椅子上,溜出一排刺眼的雪亮。
时光是在这时候冲他笑的,他把背包随手搁在椅子上,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脸上是暗含着骄傲的疲态。他一出现在俞亮的面前,周遭的一切仿佛就立刻被注入了一股新鲜明亮的生气。
为什么师兄要把时光叫出去呢?时光待会还会回来吗?他——总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搅得俞亮想去抓自己刚刚开过刀的地方。刀口应该还是新的,那里头要在之后才能长出新的肉来,但他现在就已经开始觉得痒了。
他在黑暗里长长地吁气,把被子渐渐拉高,直盖过头顶。他把自己忽快忽漫的吸气声都捂进了被子里,那股伤口长肉似的痒就从他的刀口钻进他的心窝里去了。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口突然有人扣了几声。
俞亮没有听清楚,这也不打紧。黑暗中,门把转了几下,“嘎吱”开了,一道少年人的身影做贼一样地钻了进来。
“……我去,睡了?”那声音悄悄地说,好像很是意外。
俞亮抬手把被子往下拽了几番,一道光线从门缝里投向他的眼睛。他“啧”了一声,把脸偏向另一侧,口中问:“时光?”
“妈呀!”已经走到他床脚的人身影一晃,少顷才说:“你你你你吓死我了,大半夜的能不要突然出声儿吗?吓死人你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