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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你就别折腾了。你现在啊,还没归你那队呢,这几个月工资谁给你发呀?”沈一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建议你,太花钱的事儿先放放,把你那存折捂捂好。就说你前天去超市,说是要给俞亮买东西,结果要不是我拦着你,你能把人家那席梦思都给拿下来。人家俞亮去参加的是围棋比赛,又不是蹦床比赛,你折腾那么些个有啥用?你后来买的那么多,我估摸着俞亮都没带走,那你买了可不就浪费了么?听话,下回别这样了,你这花的也是你的血汗钱,人呐,得学会自己疼自己。”

“怕啥。”时光不以为然,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在沙发上一晃一晃的,“等他回来还不是该请我的就要请我,咱啥时候干过赔本儿生意?”

沈一朗拉起毛巾,在自己脸上擦了一把。“那坏了。”他眯着眼睛,算命先生一样地说,“我觉着这回你还真赔本了。”

“怎么——不能够啊。”时光立起眼睛看他,“他要是得个什么冠军什么的回来,那不是板上钉钉的得请我吃饭?他必须请我跟你说,不请不是人。”

“请顿饭而已嘛。”沈一朗笑得意味深长,“时光,有时候,你还真是好打发。”

“打发什么啊,阿朗你真是变了,我替白潇潇掬一把泪!”时光朝他做了一个抹眼泪的动作,抬头把刚刚翻过的黄页丢上茶几:

“砰——”

“喂!你刚刚撞到我了吧!你这个臭小子,没听到刚刚的声音吗?是‘砰’的一声!你们经理在哪里?”

和酒店大堂里的其他人一样,男人的声音让原本站在一块说话的安太善和俞亮同时扭过头。

“对不起……”左手扶着行李车、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模样的礼宾员连连鞠着躬:“车子太重了,前轮就有些不听使唤——”

“谁管你啊?”男人涨红着脸叫道,“你这台烂巴巴的车本来就该换了!撞到人是很痛的知道吗?”

“那位——是北斗光电的代理理事。”安太善忽然说,俞亮撇过眼望向他,意外地发现他的脸上有些不快,“听名字就知道了吧?北斗光电是这届北斗杯的赞助商之一。永夏也是他向棋院力荐的,当然,永夏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俞亮的眼睛转了几转,他知道这不是自己有资格置喙的事情。

“那位理事看起来好像喝醉了。”他说。

“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啦。”安太善耸耸肩,语气中难免有几分挖苦,“家母以前还说过,脸色容易绛红的人啊,肝脏多半会出问题。”

俞亮忍不住扬起嘴角,“其实,我好像也听说过。”他把左手背挡在嘴边,悄悄接道。“对吧。”安太善点头。

“开什么玩笑啊,这里难道不是釜山最大的酒店吗?需要我告诉你这里一晚上要花多少钱吗?真是过分的家伙,我的后腰现在还疼着呢。就凭你们也能承办真露杯的赛事吗?该不会要叫中国人和日本人看我们韩国人的笑话吧?”

“比的是下围棋,会被看笑话的当然是下输的人。”人群中猝然传来一道青年的声音,“就算把赛场搬到青瓦台[iii],只要输的是韩国棋手,那也一样会被人笑话。在大酒店比也好,在棋院比也好,甚至在明洞大街上把衣服脱光了全裸下棋都行,只要能赢得了,谁会在乎要下在什么地方啊?”

那青年说着,从人群里慢慢走出来。看见他的脸,俞亮瞪大了眼睛。

“你——你胡说什么?”男人的脸色骤然间难看极了。

“没什么啊,大叔你听成了什么啊?”青年回道。他半抄着口袋,朝站在另一边的礼宾瞧了一会,又转过脸看着男人:“话说回来,刚刚你走路的时候一直在打电话吧?所以哦,是你”撞上去的呀。你妨碍了人家的工作,难道不道歉吗?”

“你在说什么?”男人虎起脸。

安太善忙不迭地朝大堂中心挤过去,他朝前挥着手喊:

“永夏!”

[i]孙燕姿的《遇见》,挺脍炙人口的了,应该都能唱两句,2003年的歌。

[ii]韩国首都的中文译名直到2005年才改为首尔,我想对于出生在这以前的韩国人来说应该更习惯称它“汉城”吧,连我也更习惯叫它“汉城”呢。

[iii]韩国总统的官邸。

第十章

在那个距离北斗杯开赛不到四个月的星期三,面对《天下围棋》记者的提问,来自韩国的青年棋士露出略带讶异的神情,他当日所说的答案随后便由棋院翻译转达给了来者。俞亮还记得这个细节,即当月《天下围棋》北斗杯特别版上所登载的那个回答:

“……白子虬这样的古代棋士现在看来就太弱了,恐怕早就落伍了吧,否则也不会被中国棋坛给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