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没想过这辈子会有这么难堪的一天。他哭的话都说不好了,把独自压抑了三年的情感全部都宣泄了出来。
他都这样了,都没法不信了。就算是开玩笑,他也演的太真了。如果只是为了看他五条悟的丑态,那夏油杰这个样子也算陪到位了,就算被骗他也心甘情愿了。
所以,他怀着最后一丝期待,掏出手帕给夏油杰擦脸,叫他擤鼻涕,收拾的差不多干净了之后,他问:“能说话了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2章
7-
五条悟下午的会议被他翘掉了,他坐在夏油杰的房间里,把剩下的纸张都一张一张看过去。除了一小部分的字迹仿佛还在练习一样有些生硬,剩下的几乎都和圆的字迹一模一样。少数几张纸还残留着一些残秽,夏油杰用特殊的袋子保存了起来,五条悟的记下了那些残秽的感觉。
最后他捂住了额头,说:“我还欠她一箱子草莓呢说要补给她,结果一直没来得及。看来又要便宜硝子了。”
草莓是道歉,他已经决定和夏油杰同流合污,继续欺骗硝子了。
夏油杰点了根烟,苦涩又微微有些烫的烟气在舌尖滚过,他吐了一口烟,看向五条悟红的格外显眼的眼圈:“用一下反转术式吧,太明显了。”
这三年来夏油杰这边的调查资料也全都在这,基本都是从普通人那边下手查的,不过最早的疑似“鸟越圆”的记录也是08年的夏天了。她仿佛有很多身份,调查也只能依靠样貌,广撒网的去问询,且是从10年4月,忽然在山梨县那边闹出了消息才开始往前推,所以很多信息可能并不是真的,模模糊糊都没个准信,差不多同时期的相似的描述也有好几份,有的说在东京,有的说在鸟取,有的说在埼玉,乱七八糟的很难分辨真假。
所以这个从埼玉发现的,实打实的纸面证据成了最关键的线索。
夏油杰的脸肿得很厉害,五条悟当然是怨怼他的,但是他的怨怼在他的自责面前大概是渺小的不可思议的。五条悟温柔的不打算添乱了,相比过了三年好日子的自己,夏油杰这三年还能活着大概都不错了。
从一开始就是他犯了错,把圆也带到了不归路上去,再然后在外面还没保护好她,眼睁睁看着她甩断了脖子,在他的怀里变凉。
在五条悟终于从只有他自己的象牙塔逐渐走出来,从认定自己无所不能,到接受自己也有力所不及的事情之后,他一直认为,他能拯救的也只有已经做好被拯救的准备的人。
然而圆没做好准备吗?她一直都准备着。从刚来高专,走出她自己的阴霾之后就努力融入他们,到后来找到那个把她害死的道义,再到最后一秒依旧向夏油杰伸着手。
她从来不打算孤身一人的,她愿意拉着同伴,也愿意同伴拉着她。
可是这样的孩子,就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冬天的风雪里,她甚至没等到自己16岁的生日,明明再过几天就要16岁了。
他还记得在跟夏油杰踏入薨星宫的时候,圆飞扑过来的感觉,从术式完全觉醒的巨大的快感和类似机器人一样的冰冷的思绪里,被一个温软的人体唤醒,他从一个机器似得东西,重新变回了一个人的模样。
把桌上的纸张一一收好,即使知道这是假货写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带入进去。如果圆在呢?嘲笑她都应该考大学的年龄了,还在抄写国中的国文课本,甚至还有考大学完全不需要的经书?
他拿走了需要的东西,装在一个文件夹里扣好,然后把手放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瘦的他都有点惊讶。于是手掌顺着他的脊背又往下一些,之前这里可都是很厚实的肌肉呢,现在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薄了不少,用力按一下还摸得到他的肋骨。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杰。这你不会再说是苦夏了吧?硝子那里我会继续瞒着的,夜蛾老师——”
夏油杰按掉了烟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在十分十分在乎的人死去之后,曾经被抛下的不甘和对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的怨怼似乎也随着她的逝去一起离开了。五条悟到底于心不忍,他收回了手掌,说:“这不是你的错,那样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了。你能赶到,让她不是孤单的离开已经做到最好了。”
夏油杰把头转了过来,看向他:“换作你的话,就能做到吧?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还安慰别人说是不可挽回的,多傲慢啊。”
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做得到。
“如果我能成为你的话,这种不可挽回的情况就不存在了是不是?圆还会好好地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