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给他塞绘马和笔,然后像是不想和他多呆一样离开了,毕竟他们总归是有话要说的,比如问问里香离开后乙骨的感受,比如聊聊百鬼夜行的经历,这时候他去插话总觉得还会扫兴,所以没去。
其实一般情况下会故意去,但这次没去。
倒也不是敬畏神明,五条悟从来不敬畏神明,只是这一次拿着没什么好写的绘马,那一点空荡的感觉又出现了,他觉得有点烦,索性无所事事地走到一颗树下,昨天下的雪还没化,在他走过来的时候正好从枝头上掉下来,因为有无下限,所以只是擦着他的身侧落到地上,却也引得他往上看。
这里实在偏僻,所以都没什么人来挂红绸绘马,比起其他的祈愿树算是寥落,但是,在这样寥落的枝头,五条悟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绘马。
有点新,有点旧,感觉在这里挂了有一段时间,却也没有太久,上面是很陌生的笔迹,大概是女生写的,因为字很秀气,写着「心想事成」,大约盛满了什么好的愿望,此刻却只是空荡荡的挂在那里,没有人陪,不过其实空荡荡挂着的绘马此处大概也有很多,只有这一个,五条悟看了不知道为什么有所触动,索性拔开了笔盖,在绘马上写下了「心想事成」。
写完之后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句,但因为五条悟并不相信祈愿,所以写了也就写了,当作给那绘马一个伴一样,伸手把挂在了它旁边,随手打了三个结,以防它掉下来,做完这件事后,五条悟莫名觉得心里的那点空好像被填补了,于是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要走。
可是在这一刻,鬼使神差地,在真的要离开的刹那,他却又停下了脚步,偏过头,不知缘由地用手拨开眼前的绷带,用六眼盯着那两块挨在一起的绘马,在这一刻,他感觉它们似曾相识,好像本来就是这样依偎着悬挂在一起的。
在这一瞬间,五条悟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但是听不清,因此并没有,只能算是错觉,远处是他学生的笑闹,更远处是路人,这里很偏僻,只有他一个人,五条悟索性把脸上的绷带拆下来,用一双本可以看清所有东西的六眼去看这个绘马,又转过身看天地,昨天刚下了雪,现在还没化,因而是一片白茫茫的,他可以看到很多人,但是看不到自己想找的。
不过在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谁。
可能本来只是随意地一回头,根本没有想要找人,于是也没有再找了。
而很快,他的学生们也已经许完愿望来找他,浅草寺没什么吃的,他们想着要坑他一把,所以尽点一些昂贵的日料亦或者西餐牌子,五条悟笑了一下,有一瞬间想起了谁,但是谁也没有想起,不过难得,居然很痛快地应允了。
在离开这里之前,五条悟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浅草寺的牌匾。
很熟悉的牌匾,因为他也算来过很多次,但只有这一次,他离开时,却觉得少了什么。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没有再想下去。
不是他不愿意去想,而是“想”这种念头转瞬即逝,即便是他也抓不住,写出来就被烧成灰烬都不剩的粉末,立刻消失了。
因此,他只是一边给自己重新绑着绷带,一边偏过头去看难得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的熊猫,笑眯眯地听他问随口一提的问题。
“老师,你许了什么愿啊?”他是这么问的,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学生们也都有点好奇地看向了他。
因而,白发男人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卖了一下关子,但好像学生们并不买账,也不配合,所以干脆不卖关子直接说了,语气轻快,抑扬顿挫:“我许了「心想事成」哦。”
心想事成,这个词在唇齿之间滚动的频率,好像也似曾相识,然而,没有人应和他的话,回应他的只是学生们很无语的吐槽。
“好普通。”
“好敷衍又笼统的愿望。”
“哈哈,是吗?”五条悟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话也似曾相识,对着学生们有点敷衍地挥了挥手,很不在乎地随口说了一句实话,“老师其实没什么愿望噢?”
“人怎么可能没有愿望啊?”
“在耍帅吗?”
“因为感觉没什么好许的。”虽然学生们好像很不满,但他本人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只是笑眯眯地这么说着,本来如果要解释的话,只说了这一句大概也就已经足够,可是,在这一刻,他又突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沉吟道,“不过好像不该回这句,好像有更合适的才对?”
“什么?”
“啊,因为,我的愿望,毕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