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是现在的年轻人总是流行把生死挂在嘴边?不是常有那种人吗,年轻的时候总是不怕鬼神,追着怪谈跑,到了老了却开始贪生怕死,一点风吹草动就要烧香拜佛?

不过,铃木奈奈不是这样的。

五条悟找不到理由,索性不自己去想,他眨眨蒲扇般的,雪一样的睫毛,很不解地看她:“怎么就说到生死的话题了啊?你才十六岁吧,打工还债也就十多年吧,为什么觉得自己活不到三十六啊?”

因为目前来看,她就是活不到三十六的啊。

如果系统的确没有在骗她的话,满打满算,她已经只剩下五个多月可以活了啊。

但是,这些话是不能和他说的,虽然,五条悟目前看来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可先不说坦白系统时要支付的十亿罚款费用,也不考虑他会不会信这件事,只是光‘如果得不到爱就会死’这样宛若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的预言,说了的话,就会有一种如果不爱就是在杀她的,类似于道德绑架的感觉吧?

虽然五条悟也不像是个会在乎这些的人,但如果说半年后她真的死了,谁又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因为铃木奈奈感觉自己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人,所以现在也只敢说一点点,一点点可能,让五条悟产生微茫如尘沙那样的负罪感呢?

这样一说,倒好像会觉得坦白反而是更好的事情了。

不过铃木奈奈不喜欢,她也不因为在此时提到自己要死而露出什么惆怅的表情,她只是学着五条悟刚刚的样子也睁大眼睛,理直气壮地反问:“你怎么能把十几年说的那么轻松啊,我活到现在也不过才十六年啊!你要我后面的十六年也这样过吗?”

她说着,像是灵光一闪,又或者她的前车之鉴实在有名,实在典型,能让她在这样冷到嘴唇发白又心跳如擂鼓的争执时刻也一下想到:“而且,就算活到那时候,我的青春也完全蹉跎了吧?那我不就是玛蒂尔德了吗?”

“不对啦,玛蒂尔德打工还债的是一条赝品项链,但我的西装可是真品噢?”

“有区别嘛,又不是我的!非要说的话,玛蒂尔德还在宴会上大出了风头,可我却没有啊。”

铃木奈奈一想,只觉得也许自己来这场宴会就是个错误,她将怀中好不容易彻底捂热的西装往五条悟手里一塞,把脚边的一双高跟鞋踢得稍微远了点,一边站起来一边说:“算了,我才不要成为为了一件西装付诸青春的悲惨女人,我还是死了吧,这次不要救我了,谢谢,现在让我死的话,我会感念你到最后一刻的,五条君。”

“哎呀——真的要往下跳了吗,”

“不要一边问人这样的话一边抓住我不松手啊!”

铃木奈奈低头看着自己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就被被抓住的小腿,腿上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破的细碎的,现在已经不再流血的小伤口,本来没什么感觉,可他抓的稍微有点用力,所以也跟着疼起来,痛感零零碎碎,密密麻麻,而海风吹在她的脸上,带来冷意的同时,也好像让她清醒了一点。

没有了那件西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礼服的铃木奈奈不禁打了个寒颤,而这时候,那个人已经倾身过来,完全不管放在身前因为他的动作落到汽艇上,半边袖子落到海水里的昂贵西装,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又让她不得不坐了下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并没有抗拒的原因。

因为也算有点明显吧?并没有那么特别想死,反正也只能活五个多月了,欠债多少,什么时候能还清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意义了,如果有幸完成任务,愿意为她出五十亿的人也不会吝啬这三千万,所以感觉没有必要现在再跳下去。

只是想要一个台阶,虽然给她一个台阶下的人说的话并不是那么中听。

“因为我的衬衫才有点干的迹象啊?而且水真的很凉嘛。”

明明没有说要他救,但是,想也知道,就算她真的再一头栽下去,他肯定是不会管她之前说的什么的,不过,应该也不会立刻下去救,会坐在救生汽艇上看她在水里扑腾,可能看她扑腾的快要死了,才大发慈悲地下来捞她,还要再配上什么讨人厌但是没法反驳的话。

想到这里,铃木奈奈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更讨人厌的是,在她又一次在海风吹来感觉到冷的时候,五条悟又把那件西装递了过来。

“唔?袖子刚刚落到海里湿了,你就披一下,不要穿了。”

“你这样,感觉反倒是我再闹脾气一样了……”

他眨巴眨巴那双眼睛,很诚恳地摇摇头:“我没有这样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