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晚倒是险些忘了当年贺雾沉科考,也是高中后才出门游历,只不过她当真是记不得他究竟中了哪一个,只知道他当时打马行街,有不少人盼着榜下捉婿,但都被他以正值热孝回拒。
她的模样从街边之景转移到贺雾沉身上,皆被裴瑜瞧在眼里:“晚晚,你当真喜欢他?你可知他父亲是贺相。”
慎晚攥着马车车帘的手紧了紧,而后将帘子放了下来。
她垂着眸子,想了想才道:“我都知道,但如说喜欢,我也说不好,眼看着同他成亲要有一年光景,如今回想起来,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习惯了他在我身边。”
她复又抬头,一双眼睛望着裴瑜:“姨母,在东氿寻常人家的姑娘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婚,多少姑娘家都是在新婚夜才见到夫君的第一眼,甚至夫君才是她们第一个见到的外男,你说,她们这一辈子都是怎么过的,夫君就一定会合自己的眼缘?”
裴瑜被她这话给问的愣住了,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说她如今与江暮渡夫妻之间相处不错,但她当初也不过是因为需要一个赘婿才胡乱选的他。
“我与你姨父之间如何相遇相守你都是知道的,其实我们能过到如今这个份上,已经是我幸运,若是将你姨父换成旁人,大抵一辈子都是搭伙过日子罢。”
裴瑜看着慎晚的眸光之中满是疼爱:“你如今年岁还小,当初你选贺雾沉做驸马,不过是无奈之举,你长这么大也不过接触了这么一个男子,难不成因为成婚后不吵不闹,他又能将你伺候的舒心,你便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搭在他身上?”
慎晚被她说的愣住了,她原以为姨母不同意她与贺雾沉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他父亲是贺相,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
裴瑜将她的手拉在怀中:“你自己心中究竟如何想,姨母也不知道,但姨母不希望你后悔,你若是当真看中他,姨母也不再阻拦,但姨母不希望你在他身上蹉跎半生才想明白。”
慎晚倒是有些犹豫了起来,她咬了咬唇角,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瞧着她这副为难模样,裴瑜倒是没逼她立刻同贺雾沉断个干净,只将话题转到旁的地方去:“你许久未曾回来,可有什么想吃的?”
慎晚摇了摇头,能回家,自然是白水都比汴京的琼浆好喝。
她想了想:“姨母,我想妹妹了,她如今在何处?”
“我送她去上学堂了,总要多读些书才好。”裴瑜轻轻叹了口气。
说起裴慎映之时,裴瑜十分头疼:“我从前一直以为,我教养孩子是有心得的,毕竟你这般好,自小便听话懂事,长大了自己在汴京也能独挡一面,但你妹妹出生后我才知道,哪里是我教养的好,分明是你好才对。”
慎晚眸子不自觉睁大了两分,她姨母这辈子要强,在外祖父外祖母殒命后一个人撑起裴家,养大她母亲又养大她,何时露出过这种无奈的神情来。
连她都觉得棘手,那妹妹如今该是什么样子啊?
她试探问了两句:“从前通信之时,怎么没听您提起过?”
裴瑜又是一声叹气:“你妹妹太不听我的话,小时候倒是什么都好,只不过越长大,越不听话,总想着像你一样自己到外面去闯荡,不想拘在家中过一辈子。”
她拉着慎晚的手又紧了几分:“晚晚,自打你离开我身边我心头就憋闷难受,我每日睁眼都恨不得离开冲到东氿将你接回家中来,可我不能,女帝不会允许我如此,裴家这么多人不容我如此,但映映却巴不得能离我远远的。”
慎晚反握住她,彼时她才看清楚,姨母发髻间已经生出了些许白发。
在记忆中,姨母无论处理起任何事皆痛痛快快,绝不拖泥带水,就连外祖父外祖母身死之时,她都能冷静处理后事,甚至还能分神来安慰自己的妹妹。
可如今岁月匆匆过,倒是带走了姨母的果绝,她如今已经成了母亲,有了自己的软肋,彼时身上竟也多出来几分妇人家的婉柔来。
“不必忧心,我同妹妹好好说说便是了,我们多年未曾相见,没准我说的话她能听些。”她将头靠在姨母身上,“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就算是妹妹想离开家也无妨,只要不出西氿,咱们派人悄悄在跟着就行了,无论如何都是历练。”
裴瑜伸手摸了摸慎晚的怜:“还是你贴心懂事。”
顿了顿,她又道:“你姨父在东氿如何了?”
“一切都好,如今皇帝将他奉为仙士,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先请示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裴瑜唇角勾起一抹笑来:“他也就是糊弄的人手段厉害,扯谎之时都不必打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