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三王?”公孙瓒骤闻这个消息先是一惊,又在心中生出了几分只觉荒诞可笑的想法。
那乌桓三王位居于蹋顿这个乌桓单于之下,其中更是有一支已经为蹋顿所吞并,如何有可能直接越过蹋顿,形成对张辽等人的支援?
若真如此,蹋顿只怕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语带嘲弄地朝着下属说道:“我看那张辽在居庸关的三年也没做什么准备,连辽东属国那头发生的吞并之事都被蒙在鼓里,竟觉得依靠着乌桓三王的旗帜来将我给糊弄住。”
他那些派去护送传信之人的下属已经从滨海道回返,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位处于狐奴县和滨海道之间的平谷县,此地还是处在他们的人掌控之下。
但他话刚说出去又不由陷入了沉思——
张辽是会做出这等草率安排的人吗?
当年他和蹋顿以及轲比能的三方援军,在张辽所统帅的部从守卫营寨的陷阱中被困,险些没能冲破重围,轲比能甚至丧命在了其中,让他失去了拉拢鲜卑支部为己用的可能。
随后的滨海道之战中,张辽又神来一笔地从徐无山翻越而来,将刘虞给救走,让其成功回到了乔琰的手中,在长安即位天子。
在张辽戍守于居庸关的数年中,他始终保持着稳扎稳打的发展方式,一面从广阳、渔阳方向收拢并不愿意在公孙瓒手下做事的民众,一面在上谷郡继续延续着刘虞在任之时的安民政策,一直到今年秋收之前,才在这个谁也未曾想到的时机发动了往西的征伐之战。
这个发起战事的时间点和他一路长驱直入的表现,让人根本无需怀疑他对于此战的信心!
他有何必要作伪,打出乌桓三王的旗号?
下属一从他的面前走开,公孙瓒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用的是不是疑兵之计,得看做这事的将领是何人。
在这一刻,公孙瓒很难不做出一个判断,除却被蹋顿吞并的难楼部,另外的两支很有可能已经在试图摆脱蹋顿压迫的想法之下和张辽达成了联手,甚至那难楼部也选出了个代表来,以显示昔日在单于之下三王并立的盛况。
他们或许没有先行将蹋顿给弄死在辽东的地界上,却必定已经成为了一路对公孙瓒发起威胁的队伍!
若是再算上那有可能出现在北部塞外的步度根,这就分明是一处势在必得的围猎!
公孙瓒看着屋外的夜色,心乱如麻。
当年他为了对付刘虞和并州的联手,可以如此有决断智慧地拉上两个盟友,如今也不至于被面前的意外给直接击溃。
可眼下的局势对他的确艰难。
渔阳俨然是一座孤城!
即便是冀州那边的袁绍要想发起对他的支援,也必须先越过从安乐县到狐奴县之间的屏障,而辽东属国那头的蹋顿很可能局势也不如自己想象得更好。
他该如何做才能在这处境中脱困而出?
在心中的一番思忖后,公孙瓒召集来了下属说道:“狐奴县中张辽小儿打出了乌桓三王的旗号故布疑阵,在城中的守军必定不多,我意在擢一股肱将领率兵进攻狐奴县,拆穿对方的诡计,也好一振我方的士气。不知哪位愿意为我一战?”
公孙瓒并未对下属说过自己随后的那番揣测。
他这数年间身为幽州牧的积威和早前的战绩,谁也未曾想到他此刻对下属说出的话,分明不是他所有的判断。
也当即有人朝着他主动请缨,决定趁夜夺取狐奴。
他盛赞其临危不乱的品行后将其送出了渔阳县城,只是当他目送着这支队伍远去之时,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种复杂并未在他的下属面前表露出任何的端倪,那离开渔阳发兵的将领与士卒分毫也没意识到,自己是被公孙瓒派出去做了个探路的石子,只觉自己将要为府君夺回狐奴县,打破张辽等人连克数城的凶悍战绩。
然而当他行到狐奴城下的时候,寂静的夜色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出兵梆子响,城头的守军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到来一般,从城头射出了数百道箭矢飞羽。
这第一轮的射击过后,还能从中存活下来的士卒转头又见后方的林地间杀出了两列骑兵,借着城头在这一刻熊熊燃起的火光朝着他们杀奔而来。
并州骑兵!
还是一支精锐之师!
哪怕是大多数时候只听从着统帅号令行动的士卒,在这迫近而来的骑兵喊杀声中也不会弄错一件事——
这分明就是个早已做足了准备的陷阱,哪里是什么色厉内荏的假象!
府君啊,您真是判断错误了。
但或许,公孙瓒其实没有对那树立有乌桓三王旗帜的狐奴县做出错误的判断。
夜色之中的围剿和逃亡,在疏淡的月光中泼溅开了一层层的血色。
那些养精蓄锐而来的并州骑兵简直像极了攀咬住猎物就绝不可能会松手的野兽。
随后更是从那狐奴城中还杀出了一批火把在手的步卒,朝着四野里逃窜的公孙瓒部从搜捕追击而去。
即便如此,总还是有些人能侥幸在这样的追击中逃离出去,往渔阳县回返的。
可当他们在天明之后终于依靠着战马回返到渔阳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对他们而言格外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