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247(二更) 分宗开户

若按照她这么说的话,还真没有冤枉人。

就是这个被作为对照组的人特殊了一点。

凭借着田丰的智慧,他倒是不难在乔琰指着乔氏族人斥责的时候,听出他现在所处的境遇。

但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场面,好像并不能让他有多高兴?

在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看向他的时候,田丰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虽然作为“田丰”的身份没有暴露在人前,也并不妨碍他此刻的头顶上写着“靶子”两个字。

他的脑袋一瞬间就处在了发懵的状态。

等等!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找上他?

但凡是换一个人处在他现在的这个位置,可能都得觉得很欣慰了。

作为一个原本只想在并州混口饭吃挣钱的存在,居然一路混到了被大司马看重的地步,甚至拜上了名师,可以说是一只脚踏进了士族的圈子。

现在还不仅得到了乔琰亲口许诺的“迟早能成为长安朝廷中的一员”,又得到了她所给出的“极有眼光”评价,前路也就越发坦荡平顺。

可田丰他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他也当然不是什么早早地就看出了长安朝廷有前景,为了在其间出人头地而努力,纯属就是被人误打误撞给推到这个位置上了。

用他来做为训导兖州乔氏的正面参照,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这些人出自兖州乔氏,还不是因为其中一个最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在瞪着田丰好一阵子后,又转回头朝着乔琰说道:“君侯这是毫不顾及我等也有难言之隐,非要将我等乔氏族人弃如敝屣?”

他倒是想在这时候说,不如跟他面前这个被乔琰找来的人比试一二。

但她实在是选了个太过讨巧的人选用来嘲讽他们。

如她所说,这人是从一个农具制作匠人中提拔出来的。

那么,若是能够赢过对方,对他们的声名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堂堂世家出身的子弟赢过了一个黔首农夫!

若是输给了对方,那就在脸面上更加不好看了。

要这个年轻人来说,这还真不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谁让乔琰也说了,对方现在的老师是陈纪。

他们丝毫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在何时拜陈纪为师的,更不知道对方在弘文馆中做了多久,又学到了多少东西。

被郭嘉丢去军屯服劳役的遭遇,很大程度上地限制了他们在长安城中获知消息的可能,也造成了这种对于“元封”此人的未知。

本身肚子里也没三两墨水的事实,更是让这些人没有这个底气朝着田丰发起挑战。

田丰的年纪和貌似朴实的外表,又让人实在难以摸清,他到底是不是有过什么一边耕作一边读书的过往,这才有了现在这个跻身上位的机会。

倘若这种猜测为真的话,这就难保是个隐藏的高手。

到时候外面传出的消息就要变成另外一条了——

兖州乔氏子弟除了个身居大司马高位的之外,其他人连个工匠都不如,也难怪大司马要跟他们划开界限。

一想到这里,那乔氏子弟除了向乔琰发出一句质问之外,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乔琰的目光在这出声之人和田丰的身上转圜了一圈,给出了一句越发不留余地的话:“你与其说我是将你们弃如敝屣,还不如说我是将你们视为蛇虫猛兽好了。”

要她看来,这人果断选择退避挑战,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笑。

田丰在意识到这种情况后的松一口气,又是另一种好笑。

即便制造出这个场面的人是乔琰自己,她都觉得这得算是一种世界名画级别的滑稽了。

她原本还想看看若这两方真斗起来,该当比试些什么,结果除了让她更加确信乔氏已无别人可用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新的收获。

而这位得到这一句“蛇虫猛兽”评价的年轻人,原本就是在兖州乔氏失去乔蕤之后选出的扶持对象,本事未必有多大,野心倒是不小。

他分毫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这退让意味着什么,恰恰相反,这句斩钉截铁的评价,因成功粉碎了他想要借着乔琰的关系往上爬的心思,只让他心中的愤怒怨怼之情油然而生。

他心中在这一刻闪过的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什么道理!

为何她宁可将自己的下属扶持到什么牙门将军、平北中郎将、汉中太守,甚至是那大司农的位置上,却吝啬地不愿意给自己的亲属以高位?

以一个庸俗之人的头脑来看这件事,他只觉得那些下属难保不会试图瓜分她的权柄,在从她这里谋夺到好处之后又转头投靠到他人的麾下,所以也唯有他们这些分属同宗的才有可能与她同气连枝。

她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毁长城,自找死路!

这青年涨红了脸,本想直接拂袖而去,又觉得自己总得在临走之前说些什么。

从郭嘉到乔琰都对他们做出的屡屡打击,以及乔琰这个对前路的阻断,让他此刻的头脑绝没有什么清醒可言。

他心中思忖,既然他在这边的路子走不通,那就只有往邺城方向去。

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要不要把乔琰往死里得罪,已经是一件完全不必在意的事情。

所以他此时这句说出的话,并不是对着田丰说什么且看看将来到底是谁的成就更高,而是对着乔琰说的。

“你真是跟你祖父一样的狠心肠!若非他这般无情,你小叔也不会命丧贼寇之手,你父亲更不会磋磨多年也只是一个任城相,以至于在黄巾之乱中……”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脖颈上忽然架上了一把长剑,打断了他这句并未说完的话。

并未出鞘的长剑,一如乔琰此时并未抬高多少的音量一般,并无寒光出鞘之感,却无端让人呼吸一窒。

在这一刻,她多年间身居高位的威势,更是让她于神色沉沉中带着一阵风雨欲来。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祖父舍小家而保大家,临大节而不可夺,讨恶贼而如霆击,岂是尔等尸位素餐,承庇祖辈余荫之人可望项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