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琰无语地看着被她召唤到面前的杨修和马超。
听杨修跟她解释缘由,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个家伙指定是吃得太饱了才有空在这里瞎折腾。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两人甩给了吕布当传令官。
吕布此时并不在长安。
因关中已经有了赵云,所以在乔琰回返并州后不久,就将吕布调了回来,让他负责在并州朔方郡与凉州武威郡之间门铺设道路,形成两州在北面的联系。
同时,让他将这条路上吉兰泰盐池的盐卤经由黄河而下,送到绥远城中囤积,用在塞上畜牧的猪羊风干制作肉脯之中,也算是继续筹措军粮。
所以换句话说,杨修和马超暂时被发配到最北方去了。
得知这消息的戏志才笑了好半晌,这才收起了看笑话的表情,跟乔琰说起了个好消息。
“君侯以河东郡世家提供优渥的迁移待遇,来吸引想脱离河内郡的居民,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从他这语气里,乔琰不难听出个话外之音来。
她眸光微动,“钓到大鱼了?”
戏志才回道:“还并不只是一条大鱼。不过这也不全然是因为河东世家的缘故,应该说,这是君侯全取关中所形成的连锁反应。”
见乔琰示意他接着往下说,戏志才道:“两年前在董卓撤离洛阳前往长安后,他以治书御史司马防担任了河南尹。”
“这位司马建公出身河内名门,对董卓多为阳奉阴违。如今君侯已克关中,他本有意前来拜访,只因君侯提出以刘幽州为天子,才让他暂时停下了动作,从礼法上遵循先拜谒天子的规矩。”
“但河内太守王匡先一步对君侯提出了斥责,司马防又不得不先表明立场,以防引起误会。他见河东世家奉行君侯旨意行事,个中多有相处融洽之态,便令长子司马朗领族人自河内迁移入河东。”
乔琰问道:“没进并州?”
戏志才摇了摇头,“大约是想等刘幽州入主汉廷,他得以与君侯会面后再说吧。不过他的次子先被送到了乐平书院就读,伯喈先生来信说此子聪慧,便先将其收入学院中了。”
他话说到此,敏锐地意识到乔琰脸上有一瞬闪过了一缕微妙的神情,“君侯?”
“无事,我只是在想,我好像听过他这个次子的名字。若我没记错的话,司马建公的长子表字伯达,次子表字仲达,三子表字叔达,和董卓那一家子的取字方式一个规律,只是司马家是达,董家是颖。”
而司马仲达,就是司马懿!
她先前猜测的司马懿可能会进乐平书院就读,还真成了现实。
也不知道在蜀魏对峙中针尖对麦芒的诸葛亮和司马懿,在学院中会不会出现打擂台的情况。
但怎么说呢……小孩子的事情让小孩子自己解决去!
也就比司马懿大五岁的乔琰如是说。
现在嘛,还是成年人给她惹出来的麻烦多一些。
比如说——
公孙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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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琰意图奉迎刘虞为天子的消息传到幽州,别说刘虞本人吓了一跳,公孙瓒也当即拍了桌子。
他彼时已因刘虞亲自督战后的一败,退居到了渔阳郡的平谷,凭借着此地的长城,与张辽所统帅的追击势力交战,以防自己还得继续往东败退。
这一片的城墙与南面的无终山几乎连成一体,确实形成了一道有效的拦截屏障,也让公孙瓒站稳了脚跟。
于是,就像此时身在豫州的刘备和袁术是以涡水为界对峙一样,公孙瓒在随后收拢了队伍,反击推进到了鲍丘水一带。
也就是说,他和刘虞以东西对峙之势,各自占据了渔阳郡的一半。
他平日里就看不惯刘虞这种温和做派,在强者为尊的逻辑下,满心只觉该当将刘虞逐出幽州。
可现在好了,能不能将刘虞逐出幽州不好说,怎么眼看着他都要去当天子了!
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就凭他是汉室宗亲吗?
公孙瓒神情郁郁。
只有一河之隔的渔阳与狐奴二县,便是刘虞的屯兵之处。
时近十一月,在这等天寒地冻的气候下,在他此刻屯扎的平谷,城外已是一片衰草连天的景象。
往北看去,便是若隐若现的阴山山脉,在黄昏暮色中剩了一抹勾勒在天边的剪影。
公孙瓒望着这样的一幕,唇角紧绷成了一线。
若只是刘虞要去当天子了也就罢了。
以当今汉室可以邺城有一天子,长安有一天子的情况,从汉灵帝的血脉即位,发展到汉室宗亲上位,早就是一件可以预料得到的事情。
非要说的话,就是在他脚下的这片渔阳郡土地上,几年前还有个叫做张举的家伙揭竿而起,自号天子呢!
拥有“天子”之名,不代表着刘虞真就成了为上天垂怜偏爱之人。
这样说来,他去当他的天子好了,还能暂时退出和幽州之间门的争斗,让他公孙瓒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但偏偏刘虞在此故作姿态,为显其对天子之位别无他念的样子,竟声称要先平定幽州之乱。
这便彻底激怒了他!
刘虞不肯就任,那么那位才从长安战事中抽身的并州牧,为达成将刘虞捧上天子之位的目的,势必要将并州的人力源源不断地投入到幽州的战况中。
这对公孙瓒来说绝不是个好消息。
他在中原没有那么多耳目,无从得知乔琰麾下蹶张弩的厉害。
但他久经战场,完全猜得出来,这到底是一支有多强盛的队伍。
光是被乔琰先前派出的张辽和麴演,就已是实打实的悍将。
若是再加上阵斩董卓的吕布呢?加上她攻破葵园峡的重甲步兵呢?还有她刚收复的凉州马家军呢?
公孙瓒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他还深知一点,除非他真被打退到了辽西郡,或者是更东面的地方,否则在南面的袁绍绝不会因为支持刘辩的立场而出兵相助。
只因他对袁绍来说也是个附骨之疽。
可他若是真败退到了这个地步,且不说在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到底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就说那北面的乌桓人以及鲜卑支部,都惯来是些欺软怕硬的存在,随时有可能趁机将他吞并。
在这种情形下,他哪里还等得到袁绍的救援!所以他必须自救,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公孙瓒不由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其实早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刘虞因为东海恭王后裔的出身,可以一路升迁到幽州牧的位置,为先帝托孤之臣,加大司马,可以在刘协失踪后成为天子候选,还玩上个三请三让的戏码。
他公孙瓒虽出身贵族,却因为生母地位低下,只能从小吏做起,除却岳父推动的那一把之外,所有的升迁都是在他和北方胡人之间门真刀真枪的拼杀中争取出来的。
这鲜明的对比,竟不知和这塞北的长风相比,到底哪一个更让人觉得齿冷。
可他从不甘心因为所谓的高贵低贱之说认命!
公孙瓒握紧腰间门长剑的手猛地攥紧,也当即朝前迈出了一步。
这条横亘在他和刘虞之间门的鲍丘水,自燕山山脉以北的地方发源而来,一路向着南方流来,直到在他视线所看不到的地方流入渤海之中。
日暮的暖色调光影投入河流,却掩盖不住其中流动的一抹冷光,也一如此刻公孙瓒眼中的厉光。
正是在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他非要让刘虞知道——
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既要又要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