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数量的斩杀,再如何在己方占据了优势的情况下,又有可能出现敌方的自相残杀,要在短时间内达成,己方的损伤也绝不可能太少。
在皇甫嵩的视线中,就可见不少殒命于此地的并州军。
但和被草率搬运出城的羌人尸体不同,并州子弟的尸体都被小心地抬往城中治所前的空地上,等待乔琰的吩咐。
而伤员也同样被有条不紊地集中在一处。
皇甫嵩留意到,这些受伤之人随身都带着简易的包扎工具,在给自己包扎止血后,便在原地等随军医者的救援,其中还未轮到救治的轻伤者,则从腰上栓系的小包中取出了干酪填腹,以确保能撑到军医问诊之时。
他们显然对于军医的治疗效果和这套运作的治疗体系有着足够的信心,在看到乔琰这位主帅和皇甫嵩一道经行而过的时候,有个腿上中了箭的士卒还朝着她问了声好。
见乔琰朝着他的伤口看来,他颇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君侯,我等的皮甲和锅盔没裹到腿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追击的时候没留意屋顶上还有个漏网之鱼。好在我这人腿脚还算灵便,没让他射中我的脑袋,就扎这儿了。”
“要不您什么时候再弄出个携带在腿上的食物?”
在战场上,哪怕是身上受到了不算太重的刀伤箭伤,遇到伤口感染也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好在并州境内,当年那能将吕布都给放倒的烈酒,在蒸馏酒的制作技术上已越发过关,直到做出了能符合消毒标准的酒精。
配合方今时代的“出骨中箭头医方”、金疮药等物,以及华佗传授于吴普、又在并州随军医者中推广开来树皮线,要做到消毒缝合上药的一串流程还有可操作性。
有这一套作为支撑,那受伤的士卒又精神状态尚好,自然不需要太过担心。
乔琰便也调侃道:“我看那桑皮线该缝的不是你腿上的伤口,而是你的嘴。”
“那可不行,我的嘴还得留着报战功呢。”他连忙回道。
他身边的其他伤员闻声都笑了出来。
乔琰也不免摇头失笑。
击杀钟羌数千人带来的二十万石粮食支出,对于其他人来说确实是个负累,可对她来说却不算是太大的压力。
并州境内这两年间的收成税赋喜人,又有白道川和上郡西河等地的独立军屯,作为直接填补州府粮仓的来源。
也正是这种承担首功制的底气,让这些人虽受了伤,却也知道自己在这一战中所立的军功能换来多大的酬劳。这种军营中的氛围也有利于他们伤口的恢复。
皇甫嵩也不免为眼前景象所传染,露出了几分笑容。
只是在踏足她临时布置的作战会议场地后,他又很快恢复到了严肃的表情。
高平已下是个好消息,正如乔琰所说,有了这个比起朝那城来说更为稳定的根据地,她在并州囤积的物资就可以形成一条稳定的供给路线。
可凉州在百余年间从未消停过的降而复叛、叛而复降,让人不敢对一战定胜负抱有什么太大的期待。
而那韩遂何以常年驻扎于金城?
还不是因为榆中在金城东面作为屏障,而榆中之外的葵园峡也正是两山夹黄河水道中最为狭窄的一段,作为榆中与金城的门户。
这段宽度不足百米的黄河水道严重限制了从水路直扑韩遂老巢的可能,也让他的金城变成了一个安乐窝。
皇甫嵩对进攻此地的难度心知肚明。
但或许是因为乔琰总能做出些令人意外之举,皇甫嵩在跟盖勋打了个招呼于此地落座后,看着眼前的地图,先想到的并不是随后作战的艰难,而是他们有没有机会先取道汉阳拿下马腾所率领的部众。
不过他先听到的却是乔琰说道:“我想给韩遂去一封信。”
这高平城被她所占据的消息,以马腾韩遂势力对凉州的掌控,几日之内必定有人快马加鞭将其送到韩遂的手中,所以乔琰送这封信去的目的也绝不是告知于他,她这会儿堂而皇之地进驻在此地,而是……
她继续说了下去:“信中所言,我要与他约战于逢义山。”
逢义山——
那是昔年段颎斩杀八千先零东羌的所在!
结合乔琰今日的举动看来,可真是说不出的挑衅意味。
皇甫嵩问道:“若是韩遂不肯应战呢?”
韩遂要能应战才有鬼!
逢义山距离金城的距离,起码是那地方距离高平的十倍还不止,谁的兵员补充更为有利,哪怕是最不通晓战事的人,也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乔琰回道:“他不应也无妨,可我若要逐级打掉榆中以东的羌人部落——”
“他便莫要想深居金城,却以左将军之名,将这些人联合在一起,坐收什么渔人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