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111(二更+感谢还会长的帽子架的深水鱼……

当屯扎在此处的鲜卑人分辨出来人竟是汉军的时候,一马当先杀入营内的吕布都已经快到扶罗韩的面前来了。

从阴山山口出发到此时,已是除却路上稍作停息之外的第十七八个时辰。

这黄昏也是第二日的黄昏。

饶是乔琰将体质点到了八十的数值,已然胜过了大部分的成年人,也不免在此时觉得有些疲乏,更深刻地意识到了何为诸葛亮所说的“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好在——

好在草原行军比之内地的坎坷情况不同!

好在他们随军携带的不是干粮炊饼,而是肉脯,足可以补充消耗的能量!

也好在,吕布这等悍将冲杀在前,带起的是整支队伍的气势!

在这一口气尚未松懈的时候,这不是一支已经被急行军耗费了大量体力的队伍,而是一支因为胜利近在眼前、正要大展拳脚,远比寻常时候还要凶悍的队伍。

残阳已落,却有自骑兵刀锋之上迸溅开的血光泼洒在营地当中。

吕布先行朝着那后方主帐杀去,也正可以确保他们此番的来袭中,绝不会放跑任何一人。

他们从营帐中仓促跑去,在意识到有敌人来袭的时候持着刀兵列起了队伍,可先一步迎面而来的正是一蓬箭雨。

其中来势最为锋锐的一支,更是因为其所来自的弓弩张力极重,竟在飞射贯穿了一面藤甲后还尤有余力地扎入了后方鲜卑将士的头颅。

不等他们因此惊惶四散而逃,那为首的杀神手中兵戈已挥了下来。

吕布手握方天画戟的手要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稳。

在看到这赛音山下营垒上方的旗帜之时他便意识到,此地并不只是他们必须要在行军途中解决的哨岗,要用来补给整顿的中转站,还是他要立下大功的地方。

那特殊的标记正是鲜卑中可被尊称为“大人”的头目所有。

想到乔琰在先前离开雁门,于他们出发之时做出的许诺,吕布便不由热血沸腾。

身在此地的极有可能就是被乔侯列为头功的三人之一。

他若能拿下对方的人头,就可以从现在的雁门郡兵曹掾升任为一郡都尉!

谁人不想升官!谁又不想让此番进击鲜卑的战绩被铭刻在史书上!

吕布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这份野心的意思,而让他实在觉得庆幸的是,他的这位顶头上司丝毫也不介意放纵他的这等野心。

只因她自己有这魄力和能力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对他们这些,或者说,就是对吕布这等心思直白到一定程度的人来说,他现在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唯有先其他人一步击杀掉这位鲜卑大人,才是最能让自己接连几日的行军中郁气一扫而空,让他的前途抱负得以施展,能够回报这位明公的唯一途径!

杀便是了!

在那一片箭雨放倒了不少人后,那鲜卑众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个也已经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纵马跨越了前方的藩篱又杀入了一段,直扑那下令放箭守卫的领头人而去。

这些鲜卑人简直难以理解,这些横空杀出的汉军到底为何会还像刚放出牢笼的猛虎一般,有着此等勇力。

他们无暇去留意,在这营中的辕柱之上,一根飞射而来的白羽翎箭直扎其中,正是一个全力进攻的信号。

能看到的只是这满脸杀气的猛将,一戟扫开了朝着他射来的箭矢,策马突至面前。

这方天画戟与后方的每一把刀兵一道,形成了一片势不可挡的狂澜扑面而来,以至于他们不免生出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他们好像是早已经躺倒在对方屠刀之下的猎物,现在除了引颈就戮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们有别的选择吗?

吕布正处在一个武将在沙场上征伐最为黄金的年龄,更不必说此时还有一种信念支撑着他,在发挥出比寻常时候更加惊人的气势。

对面的“大人”未尝没有举起手中武器试图寻求反击机会。

可吕布要比对方手中的刀挥向他坐骑的速度更快,他手中的长兵在绕行一周呼啸而下的时候,也要比对面有着更加可怕的力道。

这一戟落下也绝无可能有落空之处。

吕布甚至没有去看自己的出手达成的结果,就已经继续朝着前方疾驰而去,追击那些从营寨后方试图逃窜的鲜卑士卒。

而在他先前经行而过的位置,那扶罗韩的身体和头颅已经分开成了两半,更是随着惯性缓缓往后倒了下去。

吕布当然不必怀疑会有人贪墨掉他的功绩。

即便此时是骑兵急行军的状态,自首功制度严格实行以来就在完善的记录分功规则,让他身后很快有人来替他收起了扶罗韩的人头,以在随后送到乔琰的面前领功。

何况,乔琰也看到了这一幕。

在她这一方四千多人的骑兵卷挟雷霆之势冲杀入这营地后,对此地造成的无疑是一面倒的毁灭性打击。

对方的巡逻骑兵没能及时发现他们的存在,提前做好守备已经是一个失败,乔琰顺着这失败的缝隙深凿劈砍而入,注定了这优势只会进一步被放大。

对面已没有这个多余的空闲来确认她这位特别的领头人到底是何种身份,又到底是否有这个机会将她给擒获。

吕布已当真对得其他那名字的奉先在前,斩杀了此地的首领,而剩下的人纵然是负隅顽抗又能坚持到几时呢?

更不必说,此刻同行的人里除了吕布之外还有张辽。

足够平坦开阔的环境,对张辽来说正是他最适合发挥的场地。

先被吕布斩了那为首之人并没有让他在进攻的气势上有任何的收敛,就像张杨此时干脆接替的是典韦的任务,在乔琰身边完成这近身护持的任务。

在乔琰的目之所及中,正是她麾下的这几员虎将正在各显神通,将先前拘束于边塞之内的气力都给用了出来。

等到她从主帐中取到了几份文书,由身边精通鲜卑语的翻译确认,此地戍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扶罗韩的时候,这营地内的动乱景象都已经被镇压得差不多了。

乔琰丝毫也没有对这个中转站手下留情的意思,直接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决断。

在环顾一圈,确认此地已无活口之后,她方才给出了下一步的指令,将此地的鲜卑族人尸体寻个营帐堆放掩藏起来,而后将此地最外围的防护收拾妥当,由队伍中的人换上鲜卑的服装充当外头的戍守之人。

其他人立刻进入营帐中休息,等到后方的补给队伍跟上之后再继续行军。

这起码会是一场长达三天的休息。

因为乔琰要的不仅是后方的辎重跟上,让下一步的奔袭途中,士卒随身携带的物品里有足够的干粮,也要确保此地被派出去的其他哨骑都会在回到此处后被他们吞吃下去,而非是朝着鲜卑单于的所在报信。

在她缓缓于火堆边上坐下来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双腿在高强度的骑行行军中有些发麻酸疼。

这种兵贵神速的作战果然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

这么一想,卫霍之功也就越发惊人。

她接过了一旁张杨递过来的木碗,问道:“务必控制这一顿饮食的命令都传递下去了吗?”

“乔侯放心,都已经传达下去了。吴先生教授的课程记他们也都听过,虽然得胜该当庆祝,但是也不能一口气吃过量了。这附近的水源文远已先去查验过了,得亏此地水源匮乏,唯一的饮水来源,哪怕是这些鲜卑人不太讲究也将其保护得很好。”

张杨确实稍微一根筋了点,可此时这种一根筋对乔琰来说是有好处的,起码他在严格执行乔琰的命令。

她抿了口碗中的热汤,又道:“把吕奉先给我叫来。”

旁人这么个打法怎么都该有些累了,偏偏吕布这家伙在蹦跶到了乔琰面前的时候,还是一副随时都能继续跟人干架的状态。

乔琰朝着他瞥了一眼,羡慕得有点牙酸。

但想想这种精力充沛可能是他用智商换回来的,她又觉得没那么值得羡慕了。

见吕布总算是在她这里收敛了点,将手脚都收了回来,一副听从指令的样子,乔琰问道:“你杀了扶罗韩,想要做何处的都尉?”

吕布脸上的疑惑简直不要太容易读懂。

十之八/九便是——这居然还是能选的?

乔琰便接着说了下去:“边境上的都尉往往驻扎在阴山脚下的边防要塞内,比如说定襄郡的都尉就住在武要城中,你若是觉得此地不满意,岂不是对不起你此番的功绩?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吕布怎么听怎么觉得,乔琰不像是要坑他的样子,反而是要给他一个美差。

想一想他们此前经过的武要城的状态,确实有些残破。

若是因为他往后长期驻扎在此处,还得将夫人与女儿也接去那里,多少有些不便,当即回道:“请乔侯示下。”

“我们此番是从白道口过的阴山,给这鲜卑一番打击,我有意在回返并州向洛阳上奏的时候,在白道川临近山口之处建立一座新城,新城以北就是阴山,新城以南便是云中郡的军屯田之所。”

乔琰顿了顿,感觉手脚都已经在手中的热汤、面前的火堆作用下彻底回暖而舒张了过来,这才继续说道:“此城一立,意在警告这些鲜卑人,纵然我们此番不可能将他们尽数斩杀,他们也休想从那塞外走白道口来我并州境内。”

“你又恰好是击杀扶罗韩的猛将,若是由你镇守此处,对这些鲜卑人来说更有一番警示的作用。让这阴山以北有这样的传说,有你五原吕奉先为云中都尉,一夫当白道关,纵有胡骑千人也休想踏足并州领土。你看可好?”

吕布早听得两眼放光了。

乔侯真是——真是太懂他想要什么了!

明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