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不免有些贪心的。
开局的28点体质,在此时经过了初始点数分配,攻破坞堡之战,除掉卜己张伯之事,兖州整顿民生之举,间接影响皇甫嵩的决策,签到获得的那一次固定点数,以及这达成成就的9点属性点,最后被堆到了50。
50的体质——
这已经可以说是个寻常成年人的体质数值了。
与原本的28之间可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
即便接下来短时间内没有这等让她大展拳脚的机会,或许属性点不那么容易获得,但有这个基础在,已足够她依靠训练的方式来逐渐增进体能了。
她虽靠的是辩才本事让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从先前丧父丧母、流落祸乱兖州之地的黄巾军中孤女,让自己成为皇甫嵩和朱儁眼中的忠孝两全之人。
但——
一想到汉灵帝丝毫也没有因为黄巾之乱有所悔悟,依然极尽声色犬马之事,放任宦官外戚争斗,各地黄巾复起,后更有他死后的何进之死、董卓之乱,乔琰心中便不由升起了一阵紧迫感。
这还不够!
光靠出色的口才远远不够!
汉灵帝死于公元189年,也就是中平六年的五月,距离如今也只有五年出头的时间了。
在更加无秩序的乱局面前,世家的身份、孝悌的名声以及高明的辩才或许都没有太大的用处,反倒是武力值更有保障一些。
她也不能次次都用程立来当这个车夫,也不能指望典韦能在她其后的行动之中也时时跟随在左右。
果然还是得给自己再添一层保障才好。
而这冀州平定黄巾之事,或许是她在四五年内最重要的一个机会。
“小小年纪想这么多作甚。”乔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循声望去正见曹操站在对面的檐下,朝着她看过来。
乔琰对于自己抢先挖了典韦做保镖,保证她这个“谋士”的人身安全,又挖了程立协助她一并策划击败黄巾,反正是没什么负罪感的,在面对曹操的时候自然也不必尴尬。
倒是系统,早前给她选定这个身份就是为了让她能顺理成章地加入曹操阵营,现在也颇有看好对方的意思。
只不过大约是因为乔琰在对待黄巾一事上过于有主见,它嘀咕了两句“可以提前打好关系”,就先自己消停着安静了下来。
乔琰也不由在心中腹诽,萌新系统还是有萌新系统的好处的,尤其是当它还很明白,什么叫做不该插手的事情不要多说的时候。
她一念转圜间,已收起了脸上的深思之色,朝着曹操拱手作了个礼,“曹都尉。”
曹操现为骑都尉,从名头上来说听着不大,此番平叛黄巾的这一路主帅还是皇甫嵩,官压了他一头,但真要算起来,他也是个秩比二千石的大员,乔琰以官职相称,行晚辈对长辈的礼节,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曹操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大满意。
“我与你祖父在京中多有往来……”
乔琰差点以为曹操要说出一句“不如你就唤我一声曹公”来,好在现年还不到三十,比起乔琰的父亲还要小上二十岁的曹操,还不至于做出这么混不吝的事情来。
见乔琰脸上似有异色,他笑着说了下去:“我这人喜欢自抬身价,权且跟公祖认个世交,你与我长子昂的年龄相仿,唤我世叔就是了。不必那么客套喊什么曹都尉。”
乔琰应了下来,喊了句“世叔”。
这位在历史上的未来,将会北据天下,奉天子以令不臣的魏公,年轻时候任侠不羁的性情,在此时显然还保存了绝大部分。
但就像现在还在当护军司马的孙坚,没人会想到他自黄巾之乱中勇登宛城崭露头角,会渐成枭雄之势,养出的小霸王孙策更是一举开创江东基业,现在的曹操嘛——
大约也不会有太多人觉得,许子将评价的那句“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居然算不上是一句错话。
不过现在实不必考虑这么多。
乔琰也不得不承认,曹操此人虽在后世留下的记载中有些多疑的轶事趣谈,后来的评价里也不乏“弊于褊刻,失于猜诈”之类的言论,但跟他谈天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也难怪他能在手下笼络这样多的谋臣武将。除却他手握的汉帝这一筹码之外,他本人的人格魅力也绝不容忽视。
乔琰跟皇甫嵩和朱儁需要打起十万分的注意,跟曹操的聊天倒是可以稍微松弛些。
总归这谈论的话题也不过是曹操提及些此地的风土人情而已,比如说这长社县的名字来源于社庙树木的生长旺盛,诸如此类的东西。
更让人觉得轻松的是曹操这人的脑子足够好使,也便不会问出什么她为何要这身打扮之类的话。
他此前就已经猜出了乔琰乃是乔玄的孙女,而非孙儿,也更不会奇怪于她换回了女装打扮。
他的话题已经转到了这颍川世家上。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可惜慈明先生于十余年前便南逃于汉水之滨,一门心思闭起关来做学问,无缘得以一见。”
荀爽荀慈明无疑也是党锢之祸的受难者之一,不过他隐居潜修,成一代硕儒,也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但曹操提到荀爽显然不是为了说这位现如今正在隐居的大儒的,她下一刻便听到曹操有些促狭地问道:“说到慈明先生就得提一提另一个人,我昨日寻了三两兖州黄巾问询攀谈,听闻你找了个郑玄弟子的身份充当掩护?”
“权宜之计罢了。”乔琰坦然回道:“世叔若是要以此事笑我,那也未免不够长辈风范了。”
不知道为什么,曹操觉得在脸皮的厚度上,乔琰跟他倒是很有共通之处。
乔琰瞎掰郑玄为师,和曹操硬认乔玄作世交,这两件事好像也的确不必分出个伯仲来。
他摸了摸胡须自个儿先笑了出来,“罢了,不提这个了,咱们说回荀氏来,慈明先生是不在颍川,但这荀氏奇才颇多,荀仲豫辞解春秋,荀文若去岁得了南阳名士何颙一个王佐之才的评价,听闻还有个荀公达,比这两位小上一辈,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此前我便想一见。可惜抗贼要务在身,无暇脱身。如今也算是暂得安歇,世侄女可有兴趣与我一道往荀氏登门拜访?”
“……可不知世叔想用何理由登门?”乔琰一听曹操这话便觉他话中别有深意,只怕是把算盘打到了她的头上。
荀氏多受党锢之祸影响,实为世家之清流。
固然有荀彧娶中常侍唐衡之女为妻这件事在,也大抵多是为之胁迫的结果,而非是投靠。
可曹操呢?
他的父亲乃是大长秋曹腾的养子,曹嵩如今还在朝中担任着大司农的职位,甚至在三年之后他还会以捐钱的方式得到太尉的位置,又极快被罢免,无疑成了个笑谈。
此时又不是汉室倾颓的危急存亡关头,曹操也还未显示出他在领袖部从之时的魄力和本事。
这要是找上门去……
大概是要被打出来的吧?
曹操摸了摸胡须回道:“钟元常日前见贼寇围城,苦闷之下书一帖,其中笔法点画之间多有意趣,正好借之一用,请荀氏长者评点,不知可否?”
钟元常也就是钟繇,除了足以稳定时局的政治本事之外,还写的一手好书法。
后世传闻里还有过诸如他得不到蔡伯喈的某本字帖便吐血犯病的趣谈,由此可知此人不仅是个一流的管理者,还是个一心痴迷于书法的大家。
不过曹操这理由,乔琰一听就觉得不靠谱,“元常先生与荀氏想必往来不少,倘若笔墨稍有心得,自寻去就是了,何必劳驾世叔前往。”
这不着调的理由一听就像是刻意找出来的。
好在他还总算记得给自己扯个理由,不过他就算来上个久慕荀氏声名,直接闯上门去,乔琰大概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谁让《世说新语》里都会给他杜撰出个和袁绍去抢新娘的小故事,可见时人对他到底是个什么认识。
曹操干笑了两声,很觉这个晚辈这么明目张胆地揭穿他,就有那么点不可爱了,他便干脆没隐瞒地说道:“所以我才想请世侄女陪我走一趟,我便当个跟班就是。”
“世叔气度宏伟,不似跟班之象。”乔琰这一句话又给曹操听得有几分高兴了,但她下一句便是,“不过我看世叔没有这个往颍川荀氏一行的机会。”
“为何?”曹操听她说的如此笃定,当即问道。
“世叔觉得,皇甫将军可会坐看战机失去?”
曹操拧了拧眉头。
他既能当这个骑都尉,本也不全然是靠着父亲的提携上来的,在战术眼光上固然不能与未来相比,却也时常沉心静思之人,自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他一经品味皇甫嵩这不杀黄巾的举动,便琢磨出了点意味来。
倘若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这长社还真不可能久待。
颍川乃一郡之地,倘若真要往荀氏一趟,加之登门总还有那么个流程要走,只怕往来所需时间不少,必定要耽搁行军流程。
“我知世叔对荀氏俊才多有仰慕之心,不过军情如救火,还是正事要紧。”乔琰继续说道,“想来那位荀文若能得到伯求先生那王佐之才的评价,必定非同常人,如今党锢之祸已解,他为荀氏子便必有入朝为官的机会,届时世叔何愁不能一观?”
曹操如何会知道,等到荀彧至出仕的时候,大汉王朝已到王室地位岌岌可危的地步,乔琰所谓的同朝为官完全是个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虽有些遗憾不能上门求见,却还是不由舒朗一笑,“军情如救火,世侄女这话说的不错!英才时时可见,这平贼灭火之事才是当下要务。罢了罢了,不提这些。”
他想通了这一点,那点暂时见不到人的郁卒情绪也便压了下去。
甚至还没等他将乔琰送回住处,便已有传令兵来找他了,果然是皇甫嵩有了调兵的意图。
等他着了人将乔琰送回,自己转身赶赴那军机商议之处后,便听到了皇甫嵩安排的行军计划。
皇甫嵩正式下令,由朱儁携孙坚直捣宛城,与秦喆部从一道合围,务必不能给张曼成自荆襄北上要道,夺取伊阙关的机会。
他本人则带傅燮为副将,连带着曹操这骑都尉带来的后援军马一道,穿兖州袭取冀州!
这整军备战需要些打点的时间,尤其要紧的是,各部还得分出些兵力来看管兖豫二州的黄巾俘虏,此事固然交托于钟繇临时接手,这人手的交接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事情。
曹操一听这安排就知道,他那想去拜会颍川名流的想法,可以算是彻底泡汤了。
但遗憾吗?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