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还没有想得这么美。
仙术这种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光是看陛下当年能将左慈给吓跑便知道其中的含金量了。
与其指望这种东西能助力于他毫无损伤地翻山越岭,还不如指望他们在沿途经行的一路上莫要遇到什么难以凭人力抗衡的灾厄。
他只是一看到虞翻便忍不住想到,在他此前提出同时进取车师与鄯善之时,虞翻到底是用何种离谱的说辞来拒绝他的。
英武的大雍将军和不知天高地厚的丑人,呵!
这是真不怕他们二人在半道上就直接打起来。
可他又已旋即听到虞翻说道:“将军有力破军之勇武,然少长远谋划之才,我虞翻虽非天生奇才,却总算还有那么两头脑,正可为将军出谋划策。”
更关键的是,他说话足够难听。
阎行在马超面前说的话,或许还不够分量,但他虞翻不同啊,他连说陛下当年久居长安有血光之灾,都没在陛下登基之后遭到清算,甚至得到了这等委任器重,马超可得掂量着点到底要不要听从他的建议。
马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
他也很清楚,光是凭借着他和阎行的武力,并不足以在那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横行无忌,而虞翻到底是位智谋之士,该当能为他们指点迷津,以免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失误。
不过想归这么想,马超还是相当嘴硬地问道:“那你可别掉队了。”
回应他的是虞翻的一声冷笑,“将军是不是忘了,我彼时说的是,这西域蛮荒之地我此前并未亲自走过,故而无法神行百里,可距离我等出兵至于此地到如今,已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我若还以并未适应之由要拖将军你的后腿,陆府君何敢将此物交托给我。”
虞翻拍了拍自己背着的那个箱子。
他虽并未明言这是何物,但马超直觉,这绝不会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为免虞翻再说出什么令他心中一梗的话,马超决定暂时忽略掉这个为何同路的问题。
当他们跨越婆勒川而过,攀援上那处乌秅国的边陲据点稍事休息的时候,正见远处雪岭自这片高原上显现出越发清晰的样子,因此刻未到夏日雨季,便宛然一派云开雾散之态。
而当马超从眼前这等有些像陇西郡又有些不像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就见同样已在此时将坐骑寄存于乌秅国都的虞翻脸不红气不喘地跟了上来。
这么一看,虞翻所说的不会拖后腿,何止不是他所说的一句大话,还是他谦虚了。
当这场注定艰险的跋涉终于在此地起步的时候,马超忍不住朝着虞翻问道:“我听闻你出自扬州,那扬州山越横行,你可曾与之交手过?”
“何止有过,”虞翻坦然回道:“我还能日行百里。”
就算这以汉朝为计量单位的里,比起现代的里来说要打个八折,这也是个相当之惊人的数据了。
“……”马超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能吐出了四个字,“合作愉快。”
陛下果然是知人善任,能将虞翻给放到凉州来作为陆苑的助手,只怕就是等着今日的这一出了!
好在,这家伙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同盟,而非是他的对手。
马超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眸看了眼比之中原更低的天穹,目光中闪过了一缕背水一战的坚决之色。
重山对面的贵霜,在乔琰一度与他们的交谈之中提及,乃是这大陆之上,四个最为强大的帝国之一。
但大汉已成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今日之大雍,那这贵霜帝国,也该当见识见识他们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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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中原境内终于开始落下了雨。
自去岁冬日落雪,中原各州的民众都已猜到,明年大抵不会是个旱灾之年。
但猜测归猜测,还是要到今日这场贵如油的春雨终于落下,众人才全部松了一口气。
元昭年,大约不会是个灾年了!
这何止不是灾年。
元昭元年,还有乔琰登基之后与那邺城朝廷之间的对决疆场,有各州世家隐户在乔琰的威逼之下陆续放出,不无暗流涌动之态,随后的人口调拨与囚徒审判,也让岁末呈现出了好一派忙碌无序的样子。
然而这元昭年,除了正在调兵送粮的凉州与西域之外,其余各地都是正当整饬迎新之状。
数年间的良种累积优化,连带着科学耕作之法深入人心,已让人再不需有什么惶惑困扰之念,只需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给投入到那新一年的农耕之中就是。
而今年,正是他们将去岁消耗的粮仓重新填补回来的最好机会。
固然今年已无去年那般减免税赋的情况,但在今时之亩产比之十年前不知高出多少的情况下,这显然并不会是什么令人不安的缘由。
或许真会感到不安的,也就只有冀州那些尤在服劳役的世家子弟了。
只因一个对他们来说有若噩耗的消息,传到了他们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