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简短的口号在这等发兵之时也便越是显得有力。
而这平定天下的目标也比那等“必胜”之说更有一番气吞山河之势。
当这列整军完毕的军队自长安南郊往潼关方向而去的时候,沿着官道两侧不乏在此地围观送行的民众。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是在目送为他们所拥趸的君主登临天子之位,而是在看着她踏上这收复山河的最后一战!
今岁三月里的那场庆贺改朝换代的烟花,是令人难以描摹出的繁盛之景象,那是因为颜色实多。
而这七月里的发兵,明明是一片将士着甲的寒铁之色,却也同样让人感到一种并非图卷所能刻画之景象。
日光曜然,兵甲生辉。
而他们的那位天子甲胄在身,好像比之此前的天子华服更有一番震慑天下之感。
“我暂离长安之后,凡需我定夺之事便送交洛阳,转抵河内,待天下平定之后我本就有意于将都城设立在洛阳,而今也算是先行过度一二。”
乔琰骑于马上,朝着身旁的乔岚说道:“其余事务,便由你与仲德等人商议定夺便是。若只将事务交托三公,值此登基不久之时,难免引人非议,你以宗正之职、宗室身份从旁督辖,也不算越权之事。”
“三公之中,皇甫将军于我有提携之恩,我待之如长辈,也当敬之,仲德多年间为我坐镇后方,从未有于庶务上失当之处,也不必疑其忠心,可以信之,至于黄司徒……兖州世家之事已对其有所震慑,他若还敢掀起什么风浪,那便是真不想活命了,你心中有数便好。”
“此外,冀青二州并非三五日可平,扫平后又当坐镇于东面,扫平汉室余威,十月之前难返长安,关中秋收一应要事都以常例进行便是,不必过问于我,我已与大司农有过交代。”
乔岚回道:“我明白。”
她明白的并不只是乔琰做出的这番临别交托,也是明白,值此长安无主之时,她也正好要看看她的宗室臂膀能否在此时为她担负起重任。
乔岚看向乔琰的目光中自有一番温柔的坚定之色,仿佛是在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做出了回答。
为何不可呢?
若非乔琰给她们姐妹俩谋划了一条与旁人有别的成长路子,她们即便有当年放手一搏地投奔乔琰而来,也绝不可能能像是今日这般面对这等上层风云,而极有可能还在乐平书院之中就读。
人不去逼一逼自己,便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不去看看那片更广阔的天地,便不知道自己也能推动时局之变。
而现在,她既因乔琰的赏识而成为了乐平乔氏的宗室一员,也合该为她在此刻分忧。
天子御驾亲征,宗室协理朝堂,谨防此刻有人趁虚而入,这便是她此刻该当做的。
见乔岚明白她的这份嘱托,乔琰的目光便收回到了眼前的队伍之中。
因军备物资中早有不少,早在她下达选拔兵卒指令的时候就已经由专人往洛阳方向运送了过去,眼前这队列中仍是以作战士卒居多,而非大车小车相随,这才看起来更有了一番行将作战的威风凛凛。
她便又朝着乔岚叮嘱了一句,“后续作战所用粮食物资,我已令田子泰协助调拨,凡有批文,再令人校对一番便是,不必多加过问。卫尉督办押送之事我也已交托完毕。此二人虽为安邑公旧部,用之无妨。”
乔岚回道:“陛下此举意在征讨伪朝之时表现汉雍交接正统,我心中有数。”
田畴和鲜于辅的确曾经为刘虞旧部,但前者多年间在大司农下属为官,甚少插手到朝政事务之中,而是只将心力放在关中屯田之上,后者并未参与到王允等人的谋划之中,反而应当算是其中的受害者,也因刘虞退位后能得善待,对乔琰心存一份感恩之心,的确是“用之无妨”的两人。
将他二人在此时放在长安与洛阳交接的纽带之上,也正如乔岚所说,是为在征伐冀州之前放出一个信号。
“其余之事我便不再多言了。”那些官职的变革、科举制度的优化、生产的进一步发展,都该当先等到这天下彻底只剩下一个发号施令的声音之后再行考虑,不必急于在她正当亲征袁绍之时便先给出一个答案。
且等十三州归一之时再见分晓吧!
当她说完这话后,便当即扬鞭策马朝前行出,在建安年间经历过一番加固的潼关在这列万余精兵的面前开启,后方的崤函道在头顶的烈日之下飞扬起了一片沙尘,但这列队伍却像是此地那行将与黄河交汇的渭水一般浩浩汤汤而去,只有坚决往前而去的奔流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