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 409(二更) 讨乔氏檄

梁国乔氏参与到谋夺兖州计划里的,大概是因为骑射不精的缘故,都已死在了交战之中。

剩下的便是那些留在梁国地界上等待消息的。

有点意思的是,兖州地界上的那些世家子弟大多有些侵占良田为祸乡里的举动,甚至不少手中是有人命案子在的,都被乔琰叮嘱乔亭秉公处理了,而梁国乔氏……怎么说呢?

当实力无法和野心匹配的时候,他们所能造成的危害也就大幅度减小了。

最后得到的判决是流放交州的日南郡,也就是如今的老挝越南的地方,让他们提前享受一把出国旅游的待遇。

这跟“屠戮本宗”真是没法沾边。

人都还好好地活着呢。

不能适应南边气候的话,可能要建议他们反思一下自己的体质。

毕竟在历史上虞翻就是被孙权流放到那里还安然活到了七十岁的。

想到这里,她便没打算再在兖州乔氏的事情上有过多的关注,反正早在她成功完成了分宗之事与之断绝联系后,他们就已不可能再对她造成什么牵绊桎梏了。

她的目光已朝着下头接着看了下去。

邺城的刘辩在念出这段话的时候,倒是气场尤其充沛。

只因在他看来,这段指控实在没有什么错误。

“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论不阿谄,然乔琰谋夺兖州,刀兵在彼,令其身首枭悬,不得善终。”

“故荡寇将军刘备,勤政爱民,忠义典范,故司徒王允,典历二司,享国极位,然乔琰因缘眦睚,被以非罪,令其受灰灭之咎。”

“故陈留太守张邈,故交州刺史张津,故徐州牧陶谦,均有扶持汉室之心,却各自死于非命。而琰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实可为患!”

“圣朝流涕,士民伤怀,惜乎难令忠良再生!”

别管张津之死是不是因为他当先一步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朝着身在荆州的刘表发起了进攻,也别管徐州牧陶谦之死是不是因为他和野心日盛的笮融之间早就是只能存留下来一个的关系,同样也不必考虑边让、张邈是否先一步发起了对曹操的行动,刘备、王允是否在扣押了刘虞的同时意图行刺于乔琰——

当她因为代汉而立的事实,故而被陈琳扣上了她意图“孤弱汉室,除灭忠正”的罪名之时,这些“汉室忠臣”之死,都可以是因为她的缘故!

要说陈琳的这番问罪言辞,在他看来是夸大罪责,在乔琰看来却也未尝不是对她所做之事的概述。

她连对着孙策告知她的所做所为都做得出来,又哪里会在乎陈琳的指控呢。

至于他在随后写的【设官分职,亲亲相举】,控诉她将乔岚、乔亭,以及既是臣子也是友人的蔡昭姬提拔到了九卿的位置上,写【尊卑易位,阴阳紊乱】,控诉她以女子之身登临天子高位,又屡次破格擢拔女官,打乱了朝堂的秩序,更不能激起她心中的任何一点波澜。

这种控诉在她的大雍朝堂之上或许都有人曾经在无声地发出,作为政敌那方的邺城朝廷提出来,以让那些认可此观点的人和他们更加紧密地抱团,对她来说有什么坏处呢?

显然没有吧!

倘若能因此让更多有才学有眼力、却在此前不得不拘束在家门之内的女子能通过这一遭刺激走到她的面前,她反倒希望陈琳的这出檄文能传播得更广一些。

这些政客之间的博弈和她身为女帝便势必要提拔女子地位的条条指摘里,没有任何一条是对她治下的货币政策、法令、税收、民生的指摘,反倒是成了一出对她的宣传。

陈琳怎么敢瞎编乱造,写出什么“穷生人之筋力,罄天下之资财”之类的痛斥呢?

传播甚广的乐平月报早已将大雍百姓过的是何种日子清楚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了。

唯独能被陈琳作为这番为政举措控诉收尾的,也不过是乔琰让商人的地位过高了而已。

可这也恰恰是她与东海麋氏等早年间便看好于她之人的君臣相得。

别说乔琰看着这段檄文觉得杀伤力有限,极力将这段话通过语调渲染出气势的刘辩,都觉得这台词该当将乔琰描绘得再趋近于厉鬼一般。

但想到她能有执掌实权的机会,还多依靠于汉灵帝的“慧眼识才”,刘辩也只能见好就收了。

难道要让他在此时的场合控诉父亲的识人不清吗?

不,显然不能。

他不是那个有着传位正统的继承人,而是因为刘协被董卓挟持才被汝南袁氏扶持上天子宝座的替代品,甚至就连传国玉玺也已经由刘协的手被交到了乔琰的手中。

所以他只能比任何人都要咬死汉灵帝的功绩,凭借着身为刘宏嫡长子的身份继续作为大汉的代表。

他已转入了下一段话。

乔琰屠戮宗族、坑害忠良,坐拥大半天下,令大汉已如那将熄之烛火,可那又如何呢?

“朕岂能为奔亡之虏,闻鸣镝而股战,对穹庐以屈膝。”4

他不能怕!

也不能投降!

就像袁绍在屡屡遭到打击后也得整顿心情,让自己切莫就这么倒了下去,继续和乔琰的大雍朝廷抗衡。

“虽处穷途之势,尤有杞梓良才在侧,衣冠世胄拥戴,汉室兴复之心不减,鹰扬振奋之意居高。请诸君效耿弇赴光武、萧何奉高帝事,岂止金章紫绶,华盖朱轮,必有富贵以重当年,忠贞以传奕叶,岂不盛哉!”3

他还得对着这些此刻也对他不离不弃的臣子表示赞许,说他们是杞梓良才。

他也得对着这些共患难之人许诺,倘若他们、以及听到这段檄文后愿意相助于他之人,能助力于他兴复大汉、还于旧都,那么这些人的待遇便和开国功勋没什么区别了。

在功成之时任何高官厚禄都不在话下。

这样空泛的说辞,在他们刚丢了兖州豫州和司隶河内郡,而吕布又方自冀州北部做出了一番袭扰的情况下,到底能否达成刘辩所想要达成的效果,他心中也没有一个底。

他只能先让自己相信,这“金章紫绶,华盖朱轮”确是能实现的未来,以诵念到了此刻也未降低分毫的音量说道:

“唯望黄河带地,明余血泪之言;皎日丽天,知我兴汉之意。”

“此檄文布告海内,咸使闻知!敬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