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震碎了黑沉的夜幕。
孙策的出兵丝毫也没打算给黄祖留有反抗的余地。
他所屯兵之处正在会稽郡的大末县,也便是如今的衢州和金华之间,往西奔入余水流域,径直朝着临汝而去。
夜间的出兵动静看似大,实则却免于了被民众察觉,进而让黄祖留在会稽郡内的探子知晓他孙策的动向。
此战他确实是势在必得!
黄祖所在的豫章郡郡治南昌被包裹在鄱阳湖、军山湖等湖泊环绕之中,对于从东面而来的孙策军队就是最好不过的屏障。
孙策不会忘记,他的父亲就是过了荆州的洞庭湖水泽过后身亡的,所以他也绝不会让自己步上对方的后尘。
他选择了另外的一条袭杀黄祖之路——
先取临汝,后转道北上进取南昌。
黄祖在临汝的守军本就不丰。
从大末到临汝之间七百多里的路程,还不是一马平川之地,要以骑兵奔行,起码也需要两日,更何况是步兵,期间还几乎没有从中获取补给的城市。
只要孙策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就不该选择这条路,即便是绕过鄱阳湖流域,逐城而战,也显然要比这条孤军深入的路线更少几分对人力的消耗。
但乔琰的作战成功已经给孙策提供了一个相当有效的范本,孙策麾下从将领到部从为了给孙坚报仇的信念,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这样的一支队伍悍然切入豫章郡的腹地,很可能并不应该叫做什么孤军深入,而应该比作一把捅入心肺的尖刀!
没有城市,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最大的优势。
这地广人稀之地间的停留,极难被人发觉。
即便是有,在他们发觉孙策这一行人前,也已经被那头的人察觉到窥伺了。
这一路走来,军队只做过一次长时间的休整,孙策抱着自己手中那把打磨光亮的枪,看着面前的余水滔滔流过,忽然想到了当年父亲意图北上时候和他在江边的那段对话。
他按照当日和父亲说的可行之法,一步步走到了扬州牧的位置,可父亲的生命却永远留在了荆州的地界上。
不过无妨!他会继承父亲的遗志,让这支军队,起码在南方成为逢战必胜,令人闻风丧胆的队伍!
“公覆将军,此战我不会输的。”孙策耳闻后头传来的脚步之声,转头就看到黄盖行到了他的后面。
“你知道我要说的并不是你会不会输,而是……”黄盖说到这里,又忽然自己止住了话茬。
从孙策坚定的神情之中他已看出,有些话他可以不必开口了。
他若要说什么让孙策将冲锋陷阵的任务交托给他们,自己不要做这种打头阵之事,孙策大概也是不会听从的。
他要真这么做了,又哪里还是孙策呢?
黄盖话锋一转,说道:“将军还需留着体力攻南昌城,这临汝总该分功给我们这些下属才对,否则我等随将军出行,也没什么参与出战的机会,着实对不起拿的俸禄,您说是不是?”
孙策笑道:“公覆啊,既然这么说,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你的表现了。若是攻城的速度慢了,你今年的俸禄正好扣了给这些减产的灾民。”
这句玩笑话将他们行路之中的疲累给削减了不少。
黄盖望着孙策这张正当年华的面容,也不免露出了个笑容。
有这样的一位继承人,文台在九泉之下也该当安心了。
他也必定能坐稳这扬州牧的位置,将扬州的土地逐渐都收回到手中。
当这样的一支队伍奇袭到临汝城下的时候,正值夜半。
因这秋收时节的到来,即便是城中守军也多有请调回家协助处理农事的。
临汝的长官想着在这么个时节,会稽郡那边大概率也不会出现什么异动,干脆批准了假期。
可也正是这个守备松懈,成了他们致命的弱点。
即便是守城防备充足的城池,在这等不算坚固的城池营建情况下,都有极大概率难以抵挡住孙策的出兵,更何况是这样状态的临汝城。
孙策甚至没给他们对外传递消息的机会,就直接将这座城市给攻取了下来。
城中的守军乃是黄祖的心腹陈就,在城破之时便被黄盖所斩杀祭了旗。
在稍事休整的半日后,孙策令一些部从换上了城中守军的衣物,佯装成临汝的败军朝着南昌城撤退而去。
这场随即而来的白日袭城中,他们将替他将城门维系着开启的状态,让他在后方袭来的骑兵得以突入城中。
南方士卒的特征原本没什么差异,孙策手下的扬州兵和黄祖手下的荆州兵,只是相邻二州而已,又因黄祖在豫章郡内招募了不少本地兵卒,看起来更没什么破绽可言。
当这些士卒抵达城下的时候,南昌城中的守军一面将这些狼狈的同僚给接入了城中,一面让人将消息告知了黄祖。
殊不知此刻南昌城外的不远处,孙策的兵马已到!
“临汝战败?”黄祖猛地一惊,坐直了身子。
他手边那只由人送来赏玩的番邦鹦鹉,因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忽然振翅而起,飞到了高处的横木上。
“是,那些逃窜过来的兵卒是这么说的,说若不是他们趁着城破之时正好在北城门,又负责看护马厩,也无法借机逃出,将消息赶紧送到南昌来,请将军尽快做好防范之事。”
孙策,孙策!
黄祖口中喃喃。
从对方来到扬州到如今,竟然已经要有四年的时间了。
那些跟他不对付的山越和吴郡世家,就算是再想给他制造出什么伤筋动骨的麻烦,在他于扬州的根基越发稳固之后,这种找茬行为也只能在水面上掀起一点浪花而已。
这年轻人更是一手撑起了他那支军队的主心骨。
而孙坚之死,非但没有让他们就此一蹶不振,反而让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报仇之师!
他们会前来进攻豫章只是时间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