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是因为话语染上浓彩,漾着不熟悉的幽光,拼命传达给他的眼睛。
踉踉跄跄地走在楼梯上,降谷零突然就回想起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来。
说是第一次见面,其实全然不对。他从没有想过以前在黑暗的体育馆里见到的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会是那个挂着笑容,但表情却流露出一点不乐意的,怎么看都是一位成熟的事业女性的前身。
只是出于出行的必要,他偶然前往车行去购买了车子。他习惯了周遭的视线,然而来自她的却不同他人。明明自己看起来把一位有钱顾客的形象扮演的很好,但身为销售员的她眼中那一点复杂的不快却始终令他觉得奇怪。
最开始以为是她单纯的心情不好,但那样的猜测却在之后的交谈之中被打消的一干二净。
他看起来并不差钱,更不用提大部分的销售都以推销出高利润的产品为主要目的,卷着栗色头发,画着精致妆容的桃野真却细声细气地同他看着那辆马自达rx7。
“这个好,这个划算。”
这样朴实无华的借口让他觉得吃惊不已。他并没有跟他提出什么特别的要求,她又为什么会以性价比为他的要求呢?然而这辆车却超乎寻常的适合他,在赛道上开了一圈,下车的时候他才从等在边上那群花容失色的女人的表情中猜测出自己好像太过忘我了。
但是那个坐在副驾驶座上,手中抱着文件,坐完他的车除了刘海有些凌乱之外毫无变化的桃野却不一样,她甚至还对着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哪怕只是事业性的,说话的语气也毫无怯意:“安室先生觉得怎么样?”
那是她第一次正式走进他的眼中。
这难道就是六本木的销售王牌该有的素质吗?第一次认识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种微妙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过多再在意那个实在非常合他心意的小小销售员,直到他不得不去把车送去维修。
并没有挑什么特别的日子,甚至只是抱着在购买的原厂用保险会比较方便这样朴素的想法,在看着自己车子的那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之中,又是桃野与众不同。
她好像只是被车子的惨状给吓到了一下,随即很快就没有那么惊异,她好像就知道自己会到来似的,轻车熟路地给他准备好了一切的文件,甚至还忍不住说教了自己一句:“请对车子好一点。”
明明他可是准备好了听起来毫无遗漏的借口。
不知道是在心疼车子,还是他过于自恋的觉得是在心疼自己呢,皱着眉,别扭着那张好看的脸,桃野虽然嘴上说着说教的话,却并没有拒绝他的保险请求,甚至还为了自己找不到的车子配件跑了好几家材料厂。
她甚至并没有要过一次自己的联系方式,也没有跟那群女人一样挤上来同他讲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只是以最简单的语句传达事务上的要求。
那种微妙的好意与亲切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出于安全的考量,不能随便接纳他人的好意的降谷还特地去调查了她的档案,平平无奇,怎么看都只是一般市民的人生轨迹,他也便将那份疑惑收入心底。
其实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单纯只是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为了车子他又一次地前往了那家店。并没有特地思考过,但他在看到坐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的桃野真的时候,竟莫名的放松一些。
整个东京,整个日本,整个世界这么大,他却能够在这样的地方,在完全的随机性之中再一次见到她。
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是命运使然。
桃野是个简单纯粹的小姑娘,高兴了会笑,不高兴了就板着张脸装聋哑人,对他无语的时候又碍着他顾客的身份,完全发作不出来,只能扬着个笑脸背地里肯定在骂他。那样单纯纯粹的交际令他想到在波洛的时光,其实他又怎么会不喜欢平凡朴素的生活呢,只不过有些使命高于他的个人感受而已。
就连在波洛,他都需要带着假面,在心底里还是算计着他人的。只有在只是一般市民的桃野面前,他可以丢掉所有的伪饰,放松自己。
所以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在那个夜晚从高空坠落的她的模样,他第一次感觉愤怒与心慌。他知道的,但他什么都不可以告诉她。他知道羽田的背景,甚至能想到她被邀请去的原因是什么,只不过那一向高于一切的理智让他只能亲手将她送到羽田的面前。
但至少他救下了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蹲在那里的桃野,第一件事却是旁敲侧击他对于自己的感受。
她是在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