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夺走了他的名字和身份,却夺不走他的聪明坚韧。

他逃出那个小县城后,便按照自己的记忆,躲躲藏藏,想方设法,一路往省城去,往更大的都市去,往更远的地方去。

幸运的是,他没有遭遇第二回 磨难,平安地足足在火车上沿着路线走了十多天,到了一个名为“滨海”的海边小城后,才被好心人发现。

人们询问他的名字来历,惊诧他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孤身在外,因为他常年吃不饱,还要干很繁重的活儿,哪怕十四五岁了,个子也不高,人瘦瘦小小的,甚至比他高高壮壮的“弟弟”还要瘦小,因此大家只以为他才十来岁。

他认真地、努力地,用自己私下学来的普通话生硬地道,“我不知道我家在哪儿,我被乡里伯伯带到这儿,他说让我等一会儿,我等了两天,也没等到人……”

好心的人们发出怜悯的叹息,窃窃私语,“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才领到这儿不要了?”

“唉,别叫孩子听见,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来了,叫他们带着去检查一下……”

“这么小的孩子,真是造孽!”

童天捏着破烂的衣角,按捺住欺骗了别人的羞愧和与撒谎一并而来的羞窘,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后来福利院的阿姨来了,温柔的问他的名字,年纪,生日,家乡住址……他不愿意提那个什么“光宗”,更不想提那一家人恶心的姓氏,就给自己编了一个名字。

童天。

但是旁的,他一概以,“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做为回答。

只要他不提,没人知道他从哪里跑出来的。

那一家人没给童天办过身份证,在四岁以后,也没给他照过照片,童天出来进去也总是低着头,蓬松不修剪的头发厚厚地遮挡了他的眉眼。

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村里,没有人具体能讲出他的相貌,就连他的“父母家人”也不能。

因此他远远地逃离之后,完全不担忧会有人把他认出来,继而揪回那个家去继续给那一家人当牛做马,偿还那一万五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