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联想到今日这句看似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或许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康熙心里就对太子感到不满了吧?

想到这儿,林言君不由得感到阵阵寒意涌上心头。

都以为皇上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是这些年、至少是康熙三十几年之后才逐渐显露出来的,可谁又能想到,原以为是父子二人蜜里调油的时候,这根刺就已经深深扎了下去呢。

“别怕。”许是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四爷放下茶碗搂住了她的肩轻轻拍打安抚道:“接下来虽说难免要乱一阵,可咱们这样的情况……怎么乱也扯不到爷的身上来,咱们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人想拉他下水蹦跶,尤其佟家是跳得最欢的那个,只不过他多年来只守着嫡福晋一人,身边别说什么侧福晋了,连个伺候的格格都没有,子嗣方面更是艰难得很,成亲十年才不过得了一根独苗苗罢了。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没有那份争夺的资格,是以上蹿下跳尝试过几回之后那些投机者也就死心了,如狼似虎的兄弟们自然也不会将他视为威胁。

正如当年林言君所考量的那般无二,夫妻二人愣是在这混乱的环境中获得了难得的清净安宁,旁人再怎么你死我活心惊肉跳也都不曾牵扯到他们身上,小日子过得比谁都自在些呢。

只是时至今日,这却仿佛也成为了四爷的劣势。

两口子向来彼此坦诚,想到什么也就直说了。

谁想听罢她的耳语,四爷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二哥被废固然是皇上自己的心意,可二哥走到这一步,大哥却是绝对功不可没,你觉得皇上能放过他吗?哪怕时至今日,爷也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咱们众多兄弟便是绑在一块儿也不及二哥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废太子胤礽是康熙最满意最珍视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父子二人走到今日这般针尖对麦芒的田地,背后的索额图、胤禔和明珠谁都有一份功劳,而今索额图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剩下的胤禔和明珠又岂能讨得着个好?

余下的阿哥当中选择谁继位都有可能,但却绝不可能是胤禔。

一来康熙必定将“废太子”一事最主要的责任记在了他的身上,二来胤禔与胤礽争斗了几十年……若说早年彼此还能有几分兄弟情义在,如今只怕是真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程度了,一旦胤禔登上皇位,胤礽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胤礽始终是康熙亲手养大的孩子,如何能忍心送他去死?

是以,如今看起来最得势的胤禔反倒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旁观者清,局中人却未必能看得清了。”林言君忍不住轻叹一声。

然而四爷却摇摇头,“未必真就看不清这一点,只不过走到这一步,大哥也早就没有回头路了,除了继续往前走企图博一条生机出来又还能如何呢?”

也是。

停下来就会死,只能拼命搏一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林言君就不禁暗道,当年康熙诛杀索额图时曾骂其为“本朝第一罪人”,要她说明珠也不遑多让。

无论是直郡王还是废太子,其实都是允文允武德才兼备之人,到头来却硬生生毁在了两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身上,着实令人惋惜。

“大哥以外,三哥文采斐然却并无多少为君为王的能力,五哥是太后养大的,老七生来残疾,老九一心钻在钱眼儿里拔不出来,老十娶了个蒙古福晋,十二是苏麻喇姑养大的,十三文武双全亦是个难得的忠义之人,却不见得有那份心思,至于十四、十五那就更不可能了。”

一个有乌雅氏那样犯了大错的额娘,一个又是商户女生的,再往下几个阿哥就更小了,几乎没什么可能性。

“爷可是落了八弟?”

“老八……”四爷微微眯了眯双眼,思忖道:“这人是个有心的,亦是个有大才有能力的,只是出身却是他的短板,再者说……这‘贤王’的做派固然令不少大臣折服簇拥,可问题是,老八贤过头了。”

倒不是说老八做戏做过了头,或多或少的确有做戏的成分是不假,但老八骨子里也的确是个谦逊宽和的,若不然也绝不可能吸引到那么多老奸巨猾的大臣甘愿为之驱使。

这是他的优势,却偏偏也是他的劣势。

为君者的确要“仁”要“贤”,可却也不能一味的仁义贤德,若不然那就是软弱了。

老八或许秉性并不软弱,但他却礼贤下士惯了,太过于在意底下臣子的看法和主意,这对于一个皇子来说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放在君主的身上可就是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