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许迟疑不满来,又接着无奈一笑,“不过臣妾听说老四对那姑娘倒是格外关照些,以他那性子,要说平白无故的如此这般臣妾可是万万不信的……这嫡福晋终究是不一样的,还是得孩子自个儿看得顺眼舒心日子才能好啊。”

这话倒是叫康熙不禁暗暗点头。

固然皇家阿哥注定妻妾成群不愁没有合心意的女子相伴,但嫡妻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妻者齐也。

“况且……”德妃快速瞄了他一眼,见他略显沉思之意,接着说道:“昨日老四陪着那姑娘一道儿前往祈福一事这会儿早已是传开了,臣妾都隐约听见宫里有些个碎嘴奴才私下议论纷纷,只道皇上怕是有意想要撮合两个孩子呢。”

“事情既是到了这一步……林家那样的书香世族最是在意‘清誉’二字,臣妾以为此事怕是也别无选择了,总不能叫功臣寒了心,更不能给那些个汉人落下口舌非议啊。”

满人从来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数,譬如满人家的姑奶奶可以打马上街、不讲究男女大防,甚至婚后过得不如意还能另寻良人……这些在满人看来习以为常的事却一直以来饱受汉人诟病。

更甚至满人还向来就有个“兄死弟及”的习俗,意思便是兄长死了弟弟可以继承兄长的一切,包括嫂子。

这一点在汉人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荒谬至极,只道满人是那未开化的蛮夷。

如今这江山归满人统治,那些个汉人自是不敢明着说道什么,可私底下是如何想的却不为人知了,满人自个儿心里也未必没数,自是想要极力摘去这顶“野蛮人”的帽子。

但看康熙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足以看出一二,或许并非真正想要迎合汉人的思想文化,只奈何形势比人强,终究是少数统治多数,又如何敢轻易去挑动汉人的敏感神经呢。

德妃或许想不到更深层次的政治因素,但这些年的观察却也不难发现一点——皇上很重视汉臣。

知道这一点就足够她拿来做文章了,稳稳地戳在了康熙的敏感处。

果不其然,康熙那脸色就更冷了几分。

叫老四随同藏身于马车内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自然是早有预料的,之所以还会如此选择,一则林家那丫头的性命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容不得半分闪失,自是得尽可能给她多一层保护。

二则,却也未必没有“放弃”“妥协”之意。

老四对那丫头动了心思,他自是十分清楚,为了一个女人跟亲儿子之间闹出些龌龊甚至埋下隐患都是极其愚蠢的行为,传出去皇家丢不起这个人,他更丢不起这个脸面,届时又该叫那些个汉人有话可说了。

是以思来想去也就罢了,委实不必过分强求。

当然心里有了决定是一回事,可这会儿听见德妃的这番话却还是不妨碍他不悦。

不悦于德妃,更恼怒于皇贵妃。

听德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经过了皇贵妃表态的,或许准确来说是撺掇,撺掇德妃将老四跟林家丫头的事拎到台面上来逼他松口不可。

他先前的那点小心思德妃不知情也就罢了,皇贵妃还能不知情吗?正是因为再清楚不过才会推了德妃出来!

康熙沉默不语,德妃却并不着急,反而敏锐地嗅到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竟悄悄翘起了嘴角。

以为推她出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她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接下来一连大半个月的功夫康熙都未曾再踏足承乾宫一步,这在从前是绝不会发生的事,哪怕皇贵妃重病缠身之时每每最多两日他也总要来坐一坐瞧一瞧,冷不丁发生这样的变化,明眼人都察觉出其中的微妙之处了,一时宫中不□□言四起。

“娘娘怎的还坐得如此安稳呢?”范嬷嬷焦虑得都快嘴角燎泡了,再瞧自家主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真真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小厨房炖了参鸡汤,娘娘不如打发人往乾清宫送一碗?皇上日理万机必定劳累得很,娘娘也理应关心关心才是啊。”

“不必费劲折腾了。”皇贵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温柔的面容上此时却勾起了一道冰冷讥诮的弧度,“自打上回皇上留宿永和宫之后对本宫的态度便冷了下来,本宫用脚指头想也该猜到了,必定是德妃搞鬼。”

“再想想她前些日子传来的话,老四那件事儿她是抓住时机办了……这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人家都摆明来告诉本宫就是她搞鬼了,这是警告本宫别再轻易算计她呢。”

听闻此言,范嬷嬷那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儿,“这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