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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飘忽,嘴上就带出了体育馆内的应答方式,根植于骨髓,条件反射般熟稔。青木愣了愣,不禁失笑:“也不用这么急着进入角色,今年能留下几个还不好说。”泽村不是黑川,看似宽厚其实最不好说话,她有心提醒,“别做太出格的事,泽村前辈是严格的人。”

影山飞雄耳朵动了动,天线立起来:“岩泉前辈那种?”

“啊……不至于。”至少脾气没有那么火爆,青木摆手,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刚刚振作一点的精神又萎顿下去——自打落榜白鸟泽后他就时常这样,她有些语塞,从社员水平来看乌野显然不能与白鸟泽或青叶城西相提并论,只得换个角度鼓励,“周末如果我赶得上也会去看的。好好打。”

撂下最后一句,她离开得匆忙。升学组每年都按成绩重新分班,说是老生回校,新班级的杂事倒也不比新生少到哪去,去年勉强算关系好的缘下分到了其他班,情报来源丢失,只得事事自力更生,该说是理所应当,时间花出去必有结果,稳定的年级前五十和靠考前突击大起大落的过山车学生迟早要分道扬镳。

许是一年级时的花式请假终于引起了教导组的注意,这回她被分配的班主任是个笑呵呵的好好先生,想必就算她一口气请假半个月都能签名签得眼都不眨。下午的动员会开出了茶话会的架势,前桌的女生全程在朝四周小声科普八卦:据说这老师曾经任职于这一带有名的不良职高,最擅长自我排解兼应对刁民,有过把打架斗殴的校霸感化成奋发图强的小白花的英勇历史,但在成绩提高上倒没什么惊人成果。青木默不作声地在日程本上写写画画——一般来说这种教师不应放到升学组,但教导组要哪个老师来当班主任,显然轮不到学生指手画脚。

一场动员在前桌的窃窃私语中结束,青木合上笔记本就出了校门。时间当真经不起拆分,越算越觉得日后两边训练时间冲突得只会更厉害,是该分清轻重缓急,乌野排球部不可能一蹴而就,与黑川约定的期限也只有预选赛期间,但要她忽然撒手不管,也颇觉怪异。

春初的天色暗得还有些早,她抵达县队时远远就看见三军的体育馆亮起灯光,推门而入就是那股止汗剂的味道,低头换鞋,入目熟悉的地板和台阶上的高低差,只是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迟钝的大脑同时处理不来两条逻辑线,她慢慢腾腾地换好鞋子,终于迟迟发现,少了白炽灯倒影其上的反光。

……反光?

蓦然抬头,头顶上正是一张笑盈盈的脸,黑黝黝的瞳孔,眉宇间带着英气,烂熟于心的长相,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麻衣?”

“bgo——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小早川麻衣微微地笑,仍然是那副极易亲近而平和的气质,恍惚间仍然是那个长袖善舞的北川第一副部长。青木站直身体才辨析出那些不同来——长高了些,手臂的肌肉线条愈发明显,绑在手肘的黑色护肘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想来时间确实在人身上留下痕迹:“……好久不见。”

“对我来说没那么久,”小早川轻笑,“我有在看你的——你们的比赛,很精彩。”几秒空白,她接着道,“所以我来了。”

一句话解释前因后果,青木了然,县队主力大多启用三年级,每年更新换代比正常高中还频繁,刚毕业的佐藤和千崎也是从新山女子出身,想必这回填充进来的人也不少。她锁上鞋柜,和小早川一起往里走:“还有谁?”

“还有天宫部长,”小早川道,“和叶歌——你知道的,国三的时候我们和她打过。”

确实记得,青木点头,又觉得好笑,为自己曾经的刻板印象:“我以为新山不到三年级不会放人出来。”

“确实不太愿意,”小早川答得从容不迫,“学校希望我们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校内,但我执意要来。”

青木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她,执意二字着实与她不搭,记忆里小早川麻衣从来圆润内敛,对人对己都留三分余地,未曾有过锋芒毕露的模样:“……你变了挺多。”

“是吗?”

小早川朝她微笑——或者说,青木认为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但我说过吧,我还想和你一起打球。”

说过吗?

青木翻找着记忆,也许是说过,某个夜晚的车站旁,告别时的无心之语,没有刻意去记忆,就留不下深刻的印象,明明是曾经交心的时刻,可日程繁忙,终究一度断了联系,再续起也是止不住的陌生,她安静地让这句话飘散在空气中,率先朝场内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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