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无法自控地回忆起那些交错于记忆中的目光,她转身时发尾的弧度,冷淡自持的语言下流淌过最为炽热的情绪,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使他狂热的同时也使他冷静,和岩泉的头槌一样,以一种他痛苦而甜蜜的方式告诉他,他并不孤独。
她是如此特殊。
停顿的时间太长,及川回过神来才发觉场边的教练已经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自己,显然长时间的浑水摸鱼早就暴露了个彻底,他赶忙扯出一个招牌的笑脸:“抱歉教练,我去一下洗手间。”
借口是烂借口,但胜在管用。及川把手里排球放回球框里,然后抬脚朝场外走去。间或路过女排的场地,少了两个关键人物的球场看起来总比平时沉闷一些,而惯常负责制造气氛的佐藤正站在场边和酒井低声交谈,他悄悄竖起耳朵,也只是捕捉到了些零散的词句,从“这个赛季”到“考虑到明年……”,期间掺杂着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名字,青木二字也混在中间,无须多言的严肃气息。
倒也并不意外,明天就是十六进八的角逐轮,比起八月ih的手忙脚乱,九月的电视台有充足的档期,角逐轮又是最容易出现黑马和老将同台的高光时段,怕是今晚就要在内场连夜铺设摄像机。对于多数新人来说这是为数不多向职业界展示自己的机会,这场出场和轮次安排的考量比起往日复杂了许多,难怪酒井头疼,至于佐藤,那怕是整个球场内对此最事不关己畅所欲言的对象。
及川半分没停,径直朝外走,目的地清晰,倒不是他之前金口玉言能断定自己此刻人有三急,而是患得患失后人总需要点什么来安抚自己。千崎的短信来的及时,虽然本意必定是想要告诫他退避——但这对他没用,及川彻这一生物打出生开始就学会了阳奉阴违,父母师长面前的乖宝宝,同辈朋友里的混世魔王,再大一点更是被岩泉修理出了举世无双的厚脸皮,一言以蔽之,接受批评,改不改的还是看他心意。
地下到一楼的电梯口里大门稍远,想是设计师也没想到有人精疲力竭地从健身房出来后还能活蹦乱跳地往外跑,及川一路走一路收拾表情,等到门口时终于称得上平静,医院离酒店约是二十分钟的路,一行人一起走还能更慢些,所以他并不着急,顺手从大堂背后的茶水间里倒了杯水以示自己当真是偶然路过,才靠在前台等候区的沙发背后耐心等目标出现。
他没等太久。
十分钟后青木风见气势汹汹地进门,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看起来气急败坏的宫侑,也只有这一对能把“送女朋友回落脚地”这种可以写进言情小说的情节不分时间地点地发展成全武行。当然这只是个说法,毕竟他们手上还留着上一场全武行的光荣勋章,单手不好使力的情况下哪怕是跟在他们身后的藤井医生制止起来都能轻轻松松地一手一个,更别提还有个腕力力压女排全队的千崎真弓,只不过两位刹车闸此刻的表情分外古怪,介于想笑又不敢笑的微妙边缘,嘴角的用力程度比起闹得欢腾的两位当事人也不遑多让。
及川紧了紧握在手里的杯子,悄无声息地朝那边移动。他们似乎没打算避人,音量并不算小,青木恼火的声音又带着女孩特有的娇气。
“我没那么说。”她愤愤道。
“你说了。”宫侑分毫不让。
“我只说我可以解释这次的过往经历,”她脸色通红,“没说把我社交范围内的所有男性都简化成文件报告给你——有些连我自己都记不清!”
“反正会有人替你记清,但我不允许。”宫侑却总能把强人所难的话讲得振振有词,“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
这话的人渣意味太浓,青木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相信是这家伙嘴巴坏到从来没有女生愿意当他朋友(……)还是该说他把某些泛泛之交的女生都当成了萝卜土豆(……),无论哪种都足够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只能诚心诚意地认为宫侑的自我中心特质天下无敌。眼见着这位自我意识过剩者的气焰就要嚣张出酒店大厅,后方的千崎赶紧上前制止了这一场情侣内讧。
“我说,”她半个身子挡在了青木面前,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压下去,“别在我面前太欺负我的队员了,虽然我是不反对可爱的后辈和人谈……”
“——呀,千崎前辈,小青木。”
事后想想,选在这时候插话只是一时冲动,或许他只是不愿意有人将恋爱二字与她关联,或许他不愿意再将这幅分外和谐的图景旁观下去,总而言之他突兀地开口,自十米外路过般作出招呼的姿态,事先准备好的笑容无懈可击:“欢迎回来,正好酒井教练在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