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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托球这种事,少了攻手的配合,就总还是差了点什么。

影山撇了撇嘴。

“输了比赛的家伙没资格休息。”

他显然对现在的男排有点不以为然。到底已经不是当年跟在前辈身后跑的一年级生了,作为队内主力二传,就算下任部长未定,男排内部也注定有他说得上话的地方。现任部长远别不比去年的及川或者岩泉,不会一直到秋天还在和学弟抢球场,横竖全国已经无望,碰上这么个甩手掌柜的男子排球部,接下来的时间也只能早早轮到二年级当家。

虽说以影山飞雄在排球以外的智商,指望他自己理清前因后果大约要等到人类灭亡。但时间向来公正无情,它给予任何人不可逆转的选择机会,无论对方是否意识得到。

青木犹豫半晌,期间数次几欲开口提醒,又在半路将滚到舌尖的话语重新咽下。男排和女排之间相处模式如隔天堑,即便是当年的天宫南也未曾对二年级的她指手画脚,那么也许此刻没有比无言的支持更好的解答。于是话到嘴边最后也不过是一句。

“……嗯,这里还不是结束。”

如此鼓励道。

影山在她面前依然是足够乖顺的后辈,闻言礼节性地低头领受,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体育馆都在一个方向,虽然练球和锁门的目的不同,但到底能同一小段路。晚风抚过运动后的身体,连带着情绪也被一同安抚下来,青木对着它伸了个懒腰,惬意地松开绷了一晚上的石头脸,刚打算朝身边的人搭话,目光一转却敏锐地发现了那张脸上的不同寻常。

“……?”

影山在球场之外向来是安静的,甚至有种对万事万物的漠不关心,似乎只要双手碰到排球就会奇异地沉溺进去,所思所想不再向外扩展半分,他的宇宙只有那简单的一方球场。

但此刻的影山却明显不适用于这一定律,握在右手掌心的排球几乎要被他从正圆挤压成正方,而那强行捏出四个角的力道还不足以排解他的情绪似的,那双干干净净的灰蓝色瞳孔都透出些一望即知的苦闷来。

“……”青木张了张嘴,还是问道。“怎么了?”

向来有问必答的影山却没有立刻回复,他脸上的纠结呼之欲出,却依然试图笨拙地掩盖过去。

“没什么。”他嘴硬道。

严格来说,影山飞雄的演技对比起日常戏精上身的及川,中间大概还差了五十个正常状态的岩泉一。但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的时候,总会打开一扇窗,再不济也会留个狗洞以证明他老人家胸怀宽广。与影山拙劣演技相辅相成的是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固执头脑,想从单细胞嘴里撬出实话有时候会比和聪明人周旋更为艰难。

青木本也不是巧舌如簧之辈,几经交锋后不得不败退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影山在接下来的一路上将那颗排球□□数十个来回,就好像北川第一男排没进全国全怪这排球长得太过标准。二人就这么保持着奇异的沉默走向夜色中并肩而立的两栋体育馆——它们注定会成为这一带灯塔一般的地标。

“那么。”

男排的体育馆稍微近个几十米,青木在门口停了停,准备无情地在此处抛下不知在闹什么别扭的后辈,她本来也算不上长袖善舞善解人意,做出这种行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双睫一眨,还留下一个客客气气的温和表情。

“我就先告辞了。”

晚风在一刻大了起来。

她转身迈出一步,耳边的碎发就被夹着凉意的风吹散开去,这似乎是一种预兆,在路上徘徊不去的风以一种坚定不移的姿态将她吹向身后的少年。那些破碎在半空中的金色光点落进灰蓝的瞳孔,他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犹豫许久的话语冲口而出。

“青木前辈!”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嚷让她重新侧过身来,海一般的眼瞳中泛起丝丝困惑的涟漪。分明没有多远的距离,风声也不足以掩盖人的话语,但他克制不住自己从胸腔中发出的声音,自心房而起,越过头顶,直达天际。

他后退一步,标标准准地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脊背与天空平齐。

“——恭喜你,获得宫城县选手代表权!”

风声渐息。

心跳声却与之相反地在鼓膜深处无限放大,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不同寻常,也庆幸这一脸丢脸的模样尽数送诸大地。这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在脱口而出的路上消耗了多少心力只有他自己明白——“恭喜获胜”“恭喜晋级”,这些庆祝的短语早在一场又一场的比赛后变身乏善可陈的附带品,却在向她表达时,找回了那些最为初始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