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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说的话……”

他苦思冥想地回忆着那段比赛录像。

“……托球的动作,一到关键时刻就太僵硬了。”他说,同时艰难地用两只胳膊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尤其是肩膀到腰背这一块特别的紧绷——可恶坐在轮椅上不好演示啊——但小青木每次比赛之后肯定会关节疼吧?在球场上不用站得那么站姿端正也行啊,你看小岩从来就不在乎形象这种东西——啊痛!”

话音未落头顶就吃了个爆栗,顽强的及川彻同志身残志坚,即使半身不遂都挡不住他那张煽风点火的嘴,这让岩泉在他入院后原本稍微收敛的暴力制裁手段近日死灰复燃,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然全日本都知道岩泉一其人刚正不阿,最擅长将事情一分为二,然后取其精华,取其糟粕。于是同理可得,虽然他首先收拾过嘴欠的及川彻,但转头就能接着给这个轮椅上的半残废当人体模特。

“我就是特别喜欢小岩的这一点。大概是及川先生中意排行榜的第一位!”

及川一边指挥岩泉演示正确的托球动作,一边笑眯眯地对这段美妙的友情总结道。

而岩泉本人的反应则不那么十分美妙了:“闭上你的嘴,或者今天你就自己回去吧。”

这招立竿见影。及川立刻鼓起一张包子脸:“诶诶连小岩都这么对我,太过分了!明明就是真话(岩泉:老子谢谢你啊。)……我真的是认真的啦!!”

可惜他的信誉值在岩泉面前一向跌破水平线,唱了半天独角戏后依旧收效甚微,最后只得蔫蔫地把注意力重新移回排球上。岩泉到底称得上是任劳任怨,面对两个二传手的无理苛求还能坚持不懈——要知道堂堂王牌主攻向来看到球就打,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细枝末节的委屈。偏偏青木风见正在如饥似渴的求知期,一双眼睛宛如x光扫描仪,只差当场抱个本子坐在场边画人体素描,而及川隔空点了几个关节的摆放位置,自己摇着轮椅在他旁边慢悠悠地转了几圈,露出了一脸的若有所思。

岩泉向来对他这个表情十分警觉:“……怎么了。”

“嗯——我在想,虽说小岩姿势是很标准,”

及川慢悠悠地道。

“——但为什么看起来就一点都不帅呢?”

“……”

“……”

“……”

——内讧时间,闲人勿扰——

青木风见眼疾手快地从自家男友手上抢过那颗差点成为凶器的排球,然后看着他赤手空拳地为民除害,其激烈程度让她不得不怀疑青叶城西是不是找到了个备用的二传手,又或者在经历了十六年的互相压迫后岩泉终于决定大义灭亲。还没等她思索出要不要为了那一二分的师徒情分救及川于水火之中,就听见水火忽然在十年如一日的斗争中突兀地点了她的大名。

“……最近,不是说有烟花大会吗。”水火本人浑身僵直,显然从来没做过类似的勾当,开口就差点咬了舌头,“就是说,当作气氛转换也好……要和我一去吗?”

如此台词和念头想也知道不会是出自岩泉一本人的大脑,青木下意识地看了后方一脸事不关己的及川一眼,又看看眼前几乎要原地自燃的男友,然后眨了眨眼睛。

“是几号的活动?”她忍住声音里的笑意问。

岩泉眼都不眨,显然对刚刚得知的情报记忆犹新:“十一号。”

青木忍笑忍得愈发辛苦,赶紧低头去查看自己的日程表:“我看看……啊。”上扬的嘴角顿了顿,自发地回落下去,“可能不行。”

她说,这回是真正的苦笑着扬起了记事本。

“有采访。”

虽然即使是树原也不会在附近庆典的日子扣住全员集体加练,但报社的记者显然并没有遵从学生节假日的意思。自打各个地区先后开展预选赛以来,朝种子学校种子选手抛来采访邀请的橄榄枝就前赴后继,树原以怕影响选手状态为由好不容易压到现在,再延后连社团的赞助商估计都会有所微词。

这一点三天两头被地方电视台采访的及川懂,负责在记者面前修正幼驯染形象的岩泉自然也懂。

那天的归途就变得有些分外沉闷,这并不是分隔两地后第一次对不上的时间表,或许有些人的青春里注定没那么多时间留给儿女情长,岩泉一手推着及川的轮椅靠背,另一只手交握在青木的掌心里,同样是打排球的手,略带硬质的手掌摩擦间发出一种刺痒般的沙沙作响。

最先道别的仍旧是她。

青木家比医院要早上一个路口拐弯,她在夕阳的余晖里摆着手轻声告别,一米七的身高也挡不住人潮汹涌,招摇的金发落在在十字路口的人群中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岩泉朝那个方向目送了一会,才缓慢地收回视线,投向旁边的及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