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曹夫人正在看着丫环们种花。自从儿子少亡后,这院子就没有仔细打理过,这个季节在清河府正是栽花种草的时候,她便想要拾掇一下,宁嬷嬷的在旁边指挥着丫环们,曹夫人说道:“丁香种在边上吧,夜里味道过于浓郁,不利于安眠。”

“夫人是怕老爷睡不好吧?”宁嬷嬷笑呵呵的说,眼睛还往外扫了一下。

曹夫人嗯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曹志荣听得清清楚楚,这感觉竟颇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日子虽说没有之前那么冷言冷语了,可有了休妻之心的曹志荣一趟都没往这边来,过夜这事儿更是想都不想。虽然院子里的妾室都被遣散只留下了怀有身孕的李香芝,他宁可睡在书房里。

到底是妇道人家,总归还是知道了以夫为天了吧?

心里头突然舒坦了,缓步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走进来。

宁嬷嬷赶紧过来福身:“老爷。”

“嗯,忙吧。”曹志荣抬头看了眼已经站起来的冷慕秋,一身天青色绣兰花的衣裙,发髻高挽,一套兰花的头面不浓不艳,显得整个人比平常更有精气神儿了。虽只是略施粉黛,但保养得宜和一身好气度,到底不是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能比的。

曹夫人福了福身:“老爷怎么得空过来了?”

“下衙看到书房里的糕点了,想过来坐坐。”曹志荣迈步往屋子里去,他总觉得自己升官就在眼前,最迟到年底也极有可能再上一步。所以和离也好,休妻也罢,那都是不行的,治家无方可是会被人诟病的事。

曹夫人跟在旁边一起进屋,宁嬷嬷让丫环赶紧去泡茶,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都恨不得双手合十,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啊,可千万不要再闹脾气才好。毕竟如今这后院除了一个李香芝外,都清净下来了。

这天底下的夫妻啊,真正伉俪情深的有几对儿?还不是彼此都识敬,唯有如此才能长久。

进屋落座后,丫环进来奉茶后退出去,曹志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撩起眼皮看冷慕秋,她眉目虽疏淡,可眼神总归是温柔了许多,清了清嗓子:“朝廷派来的官员到了泾河府,我想着让人去接方静安回来,听说秋娘想要做香料生意,可有眉目?要不要顺道带一些香料回来?”

曹夫人抬眸看过来:“老爷,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若不是如今政务繁忙的话,我们同去方家走走也是可以的。”曹志荣从袖袋里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铺子房契放在桌子上:“这些铺子如今便宜的很,既是要做买卖,大一些才好。”

曹夫人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面上带了笑意:“老爷只管好好为百姓谋福利,后宅的买卖为妻会尽心尽力操持的,只怕以后要经常出门走动,回头到母亲跟前求秦嬷嬷过来,不知道可行?”

“晚些时候过去用饭的时候,我说便是。”曹志荣起身往外走,曹夫人跟着送他出门。

离开迎晖院,曹志荣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刚到书房门口就见到提着了李香芝。

李香芝提着食盒,已经显怀的身量有些重,期期艾艾的看过来。

“老爷,妾身亲手做了糕点,您尝尝。”李香芝走过来,软着嗓子说。

曹志荣扫了眼食盒:“不必了,你如今身子为重,平日里少出门走动,好好养胎才是正经的。”

“老爷。”李香芝眼圈泛红:“妾身已经快有月余没见到您了。”

曹志荣本都要进屋了,听到这话回头看着站在台阶下的李香芝,微微蹙眉:“你年纪小,不够沉稳,不懂就多问问院子里伺候的婆子,回去吧。”

李香芝怔怔的站在门外,看着曹志荣进门,亲随防贼似的把门关上了,心里头又恨又怒,更多的是害怕。

原以为这一胎能让自己站稳脚跟儿,可谁成想李香翠突然跑了,偷走了老夫人的东西连累得自己都被厌弃,年前发买了那些个一直都无所出的妾室,只留下自己就够让人胆战心惊了,紧接着过年的时候,也只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身边一个婆子一个丫环伺候着,没了往日的风光不说,曹志荣也再不肯多看自己一眼。果然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去母留子怕也逃不掉了。

提着食盒往回走,心里头乱成麻,进了院子就看到劈柴的李景泰,本来老爷是想要让李景泰读书识字做个跑腿儿的人。如今也一并丢在自己的院子里不闻不问,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啊?

越想越觉得无路可走,有心摔了食盒都得忍住了,自己但凡有点儿把柄被抓到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李香芝眼泪就止不住了,回到屋子里也没心思做别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的出现家里人的画面,娘死了,大哥死了,二哥不知所踪,李香翠这个小贱人也不知道身在何处,还能依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