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魏夫人请旨令采苹安葬魏少使,宫中允了。于是,魏少使出宫,魏夫人坐在房中,默默地等着。
三日后,采苹回,却是容颜惨淡,跪在魏夫人面前请罪道:“奴婢愚笨,未能成事,请夫人治罪。”
魏夫人心中一沉,强自镇定,慢慢地问道:“你东西没有送出去?”
采苹怒道:“那张仪不是好人,收完夜明珠以后,只说了一句此事也难也不难,就管自己批阅公文去了。奴婢催他,结果他翻脸不认人就把奴婢赶出门去……”
魏夫人一惊:“这不可能,张仪若是不能办事,他就不会收你的夜明珠。”
采苹急了:“可他明明什么也没说。”
魏夫人抚头,沉下了心,细细一想,张仪收了夜明珠,则必然不会白收,当下问采苹:“你且把从进门到出门,他说的每个字都重复给我听。”
采苹凝神思索着经过,道:“奴婢见了张仪,依夫之人言,呈上夜明珠,只说‘我家主人请张子给一句回话。’”
魏夫人问:“然后呢?”
然后,她看到张仪轻叹一声,依依不舍地放下夜明珠道:“此事也难,也不难!”她又磕头道:“还请张子相助。”张仪却说:“世间难事,再难的事也没有什么不能破解的,难破解的是心。”她不解:“心?什么是心”她听不明白,只不解地看着张仪,张仪却只管自己批阅竹简,她等了半天,才惴惴不安地提醒道:“张子,张子!”不料张仪停下笔,不耐烦地反问:“你怎么还没走啊?”她惊骇了:“可张子您还没给奴婢回复呢?”却见张仪不耐烦地挥手道:“出去出去,我最讨厌看到蠢人杵在我这里当柱子。”然后,她就被张仪赶走了。
这便是全部的经过。
魏夫人听了半天,将所有的话反覆回想,又让采苹复述一遍,想了半日,不得要领,于是再问:“他就没有其他的话了?”
采苹皱起眉头苦思,终于又想起一事:“他收了夜明珠之后不给回话,就低头改公文了,一边改一边念叨着大王命他出征魏国,然后一抬头,说:‘咦,你怎么还没走啊?’然后就发脾气说;‘出去出去,我最讨厌看到蠢人杵在我这里当柱子。’然后奴婢就被赶出来了。”
魏夫人猛然领悟到了什么,再仔细:“等等,大王命他出征魏国,他就说这一句吗?”
采苹努力回想:“嗯,还有,说需要派一位公子作监军,人选未定。”
魏夫人眉毛一跳道:“这一句之前呢?”
采苹道:“‘世间难事,再难的事也没有什么不能破解的,难破解的是心。’再前面就是也难也不难。”却见魏夫人猛然怔住了,采苹只得小心翼翼地唤道:“夫人,夫人……”
魏夫人醒过神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勉强应了一声:“采苹,你做得很好,我要谢谢你。你们下去,我要一个人静一下心。”
等到侍女们退出以后,魏夫人脸上的微笑顿时收了,忽然将几案上的东西尽数推下,伏地痛哭起来。
张仪,好个张仪,你够聪明,也够狠的啊!你给我指出了一条最不可能的路,却是教我先剜了自己的心啊!
最终,魏夫人站了起来,道:“来人,服侍笔墨。”
采薇进来,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
魏夫人脸色有一种绝望后的麻木:“服侍笔墨,我要给大王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