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很高兴,“光华璀璨,是父母的骄傲和珍宝”,她以为这会是一种暗示,表示子华会是他最心爱的儿子,可是如今,他却为王后的儿子取名荡,“纪念成汤”“荡平列国”,她终于明白了他当初为自己的儿子取名华的真正含义。
什么光华璀璨?什么父母的骄傲?什么父母的珍宝?哼,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一个爱子,不是嫡子,更不是寄予“纪念成汤”“荡平列国”等深远期望的储君。大王啊大王,你可真会玩文字游戏,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立子华做太子啊!是我傻,我真傻,我怎么会让你哄得以为你会立我做王后,会立子华做太子呢?你一个字也没说,却让我这个傻子自作多情,白日做梦!甚至为此不惜一切,做了许多利令智昏、不能回头的事情!
魏夫人的眼泪一滴滴落下,落在满地的残叶碎叶中。她抹去眼泪,镇静地吩咐采蘩:“叫井监来。”
既然已经不能回头,那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井监来了,在等着她的吩咐。
魏夫人道:“明日你准备一批礼物,给相邦张仪送去。”
井监有些不解,欲言又止。
魏夫人看出了他的意思,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他坏过我们的好事,何必还要寻他?”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你却不知,此一时彼一时也。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今王后恨透了张仪,那张仪若还想在秦国扎下根来,就必须跟我们合作。”
井监有些羞愧,忙问:“夫人要张仪做什么?”
魏夫人眼中光芒一闪:“告诉他,我会在大王面前进言,帮他排挤走大良造公孙衍,让他独揽大权。他的回报就是给我多坑几次楚国,要让秦国上下以楚国为主要敌人……”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王后,你是怎么失去了执掌宫务之权的?这样的错误,只要你再犯几次,就算你生了嫡子,只要你的儿子跟你一样愚蠢,那么什么纪念成汤,什么荡平列国,就都是空话了。
见井监退下,魏夫人看了欲言又止的采繁一眼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采蘩已经有些兴奋了,喜道:“大王有密旨,让夫人想办法让公孙衍离秦入魏,夫人可是要行动了?”她说的大王,自然不是指秦王驷,而是指如今的魏王,魏夫人的父亲。
魏夫人轻叹一声:“那张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公孙衍才是真正的国士无双。本来公孙衍若在朝,我儿立为太子的筹码就会更多。可惜王兄一意孤行,再三催促,要我尽快促成公孙衍离秦入魏之事。唉,若是公孙衍离秦入魏,则秦必衰弱,魏国必兴。”
身为女子,应该如何在夫族与母族之间保持平衡,这对于她,对于王后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没有母国,便没有她们在夫族中的立身之本,可若是为了母族而失欢夫君,那她们这些孤身远嫁的女子,命运又能何寄?
见魏夫人愀然不乐,采蘩劝慰道:“夫人这么做是对的,若能令魏国强大,令得秦又与楚交恶,对夫人和公子的将来会更好……”
魏夫人轻拈着花枝,一枝枝插入瓶中,她的眼神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对子华更好。可如今王后生下嫡子,我若不行动,只怕机会越来越渺茫了。且大王如今权力三分,对大良造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公孙衍一向心高气傲,就算我不动手,他也会负气而去。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负气离秦可以,却必须要入我魏国……”她细细地嘱咐着,“你去见公子卬,此事,当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