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女儿并不多有心思修习,平时笑得那样讨喜的一张脸一上课就十分萎靡,蹙着眉、垂着眼、耷拉着脸。
“可是……”
酒酒迟迟等不到后半句,好奇抬眼去看。
唐书也学着林琅去碰了碰女儿发冰的手背,垂眼含悲凉的笑,慢慢补充完:“酒酒,你需得知道,活着才是一切。”
沉寂半晌,窗外的黑熊听见了这么一句。
胡凭说得其实对。只是唐书怎么也狠不下心,她偶尔错觉……即使是死了,也能护戚棠一辈子。
酒酒怔然抬眸,看向背对着她的阁主夫人。唐书一字一顿重复,又像是对自己的劝告:“唯有活下去。”
倘若连命都没了,那么欢喜与否根本不重要。而她倾尽全力,留下来的一抹念想,也会随戚棠而消殒。
——她的女儿得长久的活下去。
酒酒沉默。
浓重的药味渗透进戚棠肌肤,和梦里。
她在一片漆黑里捂住了鼻子,觉得难以置信——这哪里来的药味!
只是床上的戚棠仍旧不动,眉间深了一道褶皱。
沿着小路。
胡凭穿很旧的道袍,他是个时常会上山摘草药的老人家,胡须花白,走得却稳当。
修为不比戚烈高,却极精医道。
行经新开的药草旁总要顺手摘下几株来,放入自己随身的布袋里。
胡凭摘药时,虞洲便文文静静的看,不多问也不多说,跟叽叽喳喳绕在他身边、总要摸来摸去的弟子很不同。
胡凭喜欢这样安静听话的弟子。
他不吝夸道:“掉下悔过涯能如此,老朽瞧你修为倒是不错。”
一路走来,虞洲看上去伤的并不重,甚至不需要胡凭特意放慢脚步等。
虞洲道:“是师姐,在坠涯之后,借印伽鞭的力,缓冲了伤害。”
“……阿棠?”老先生显而易见地吃了一惊,惊诧过后的眉目沉淀一些长者的慈爱,悠悠道:“倒瞧不出来,她也能如此。”
印象里的戚棠是个太没用的姑娘,生的好、娇气,仅此而已,草药认不全、术法修不好、连剑意都还不能驱使,就借一柄印伽鞭,狐假虎威。
见虞洲这样波澜不惊提戚棠,胡凭想了很多,最终却只问:“你怨她吗?”
他看着虞洲的眼睛,褶皱而苍老的眼球雪亮,似乎不单单意指罚跪这件事。
虞洲全当不知,只是默了默,道:“不怨。”
谁能怨那么个姑娘呢?
她内心平静如死水,恩怨很少。
胡凭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褶皱极深的眼皮一垂,道:“望你之后,也不要怨她才好。”
人心总有偏颇。
即使胡凭偶尔也会替虞洲觉得不公平,从他知道虞洲存在的那刻起。
看着无碍,直到替虞洲号脉时,胡凭才知道她受得伤病不轻,裙裾下都是血,再加上跪了几个时辰,尤其心脉郁涩。
“你竟能忍?”
胡凭啧啧称奇。
虞洲手背上的皮肉尽数碾烂了,因着修为自我修复,不再渗血,却也恐怖,常掩在袖子里,虞洲本人又不说,一直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