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女孩子们告诉你‘真讨厌,最近又重了不少诶……不行,我要开始减肥啦,杰君一定要记得监督我哦’的时候,夏油同学绝对不能直截了当地点破真相,而是要装出很担心的样子问‘但这样没关系吗,对身体不好吧,不如我陪你一起’。陪她坚持一段时间后要时刻注意她的状态,如果她很没精神,可能就是想吃东西但不好意思开口,这时候记得不着痕迹地试探‘啊啊,减肥真辛苦啊,我好想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酱要试试看吗’——”
五条悟出色扮演单人双簧剧,轮到女孩子的台词时语气和声调意外地很合适,除了他自己刻意装出的矫揉造作感外几乎就是活生生的女高中生。
“——然后再配上你那张很能骗人的脸和让人感觉很亲切的刘海,一定能成功交到女朋友!”
夏油杰听他叭叭一大串不知有用还是没用的话,神情恍惚:“是吗?原来女孩子是这样的……等下,我没想交女朋友啊?”
“嗯?那就是想交男朋友了?”五条悟兴奋不减,继续侃侃而谈,“那也不成问题,其实不止女孩子,男生也是。嘴上嚷嚷着‘从今天开始要每天都去健身房打卡’,但最后都是窝在空调房里吃冰镇西瓜打游戏,一整天的运动量只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爱情动作片——”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男朋友我也不想交糟糕的话题立刻收回!话说你啊,明明连‘男人最好不要穿裙子’这种社会常识都不知道,但莫名其妙很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哎!”
“?当然因为我是五条悟啊。”
说完,他再次展现独有的重点偏移术式:“谁规定的‘男人最好不要穿裙子’,那我们身上穿的是什么?”
“是窗帘。”
“……有时候就算是我也会冒出‘杰其实比我更不着调’的想法呢。”
夏油杰头疼地叹了口气。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着调啊。
“别再乱跑偏了,这样下去你最开始想要什么我都快忘记了哦。”
“诶——想交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的话可不能忘记这种事。是想要吃东西啦,我饿了,想吃蛋糕关东煮还有流水素面。”
都说了我没想谈恋爱……还有,怎么又加了一个?原来你是三种都想吃吗?
“我好像理解了,但没完全理解,”夏油杰面无表情,“我们确实没吃晚饭,你也只吃了一个不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冰淇淋香蕉船,但游戏里应该感觉不到饥饿吧?”
五条悟随口解释:“这是心理上的饥饿,和‘如果五条悟身边没有夏油杰的话就会没有干劲’是同样的原理。”
说的好像我是什么违禁兴奋剂。
夏油杰忍不住翻个白眼。
“是、是,从今往后我一定时刻把你绑在身上,有事离开也会记得报备,希望你也能在瞬移去仙台前跟我说一声‘我出门了’。”
五条悟小小声地嘀咕道:“啧,你还没忘啊。都这样了居然还是没把你绕过去。”
“我听到了哦。好了,快点放开,保持这个姿势很累的。”
五条悟轻笑两声,没再胡闹下去,收回手臂痛快地放夏油杰起身抽离。
夏油杰活动了一下筋骨,缓解左胳膊支撑全身、肌肉猝不及防下持续发力的酸涩,接着低头看五条悟嘿咻一声直起身子调整姿势,盘腿坐在床上。
现在的感觉很不错,应该可以问那件事。
五条悟心下琢磨着,一抬头干脆利落直击主题:
“杰,记不记得我们在弘树他爸爸的办公室,你有很小声地说了句话。”
“嗯?”
夏油杰想了想,没在记忆里找到。
“抱歉,好像记不清了。什么话?”
“就是那句,坚村在告诉我们弘树自杀的背后故事时说的,”五条悟比划着,“我感叹了一声弘树是天才,然后你补充了句‘弘树是被怎么怎么样的天才’。”
“中间的内容我没能听到,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
夏油杰像是被他提醒想起了这件事,垂下眼睑陷入沉默。
“是不能讲的内容?”五条悟完全不打算放弃,笑嘻嘻地追问,“没关系啦,我又不会到处乱说,这可以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男高中生们都这样的,互相讲些羞耻的黑历史——”
“也不是……不能说。”
夏油杰突然开口,神情隐在长发投下的阴影之后,声音听上去低沉而压抑,像酝酿着准备爆发的火山。
五条悟立刻噤声,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暗自凛冽起眼神。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是杰在三年级时,身上一直笼罩着的厚重阴云,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彷徨感。
奇怪,怎么这个时候就有了?他之前经历过什么吗?
出于对挚友的尊重,五条悟从未想过去调查这个夏油杰十五年以来的过往。
那太逊了,就像是把挚友当作暗藏精神疾病的患者、随时可能拔刀行凶的罪犯,不仅是他们友谊上的污点,也会把他亲口说的那句“我信任你”完全推翻。
然而,夏油杰确实很会骗人。
虽然这家伙骗人的次数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但他撒的每一个谎都完美无缺毫无漏洞,把五条悟耍得团团转。
于是,作为挚友欺诈之路的最大受害者,五条悟开始由衷担心起自己是不是又被忽悠了。
难道杰早就出现这种情况了?不过平常看着确实好好的,完全是我记忆里的样子——
“是‘猴子’。”
夏油杰回答。
“我说,‘弘树是被猴子害死的天才’。”
……
猴·子。
五条悟睁大双眼,瞳孔却一反常态瞬间缩成针尖大小。
咔嚓。
他听到了什么东西开始破碎的声音。
“要说黑历史,呃,的确有些像,但这个称呼更主要的是——悟?!”
夏油杰无奈抬眼,随即发现同伴的异常。
他立刻止住解释惊愕呼唤了对方的名字,看他依然没有反应后迅速抛下一切念头摸上他的额头。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是难受吗?等我一下,我问问诺亚方舟可不可以现在脱离游戏,我们去医院——”
“不是难受,不用问它也不需要去医院。”
五条悟打断他的话。
咔嚓咔嚓。
那件东西还在继续往下裂开缝隙。
他不耐地皱起眉头,伸出手臂对夏油杰道:“给我一个拥抱就好。”
夏油杰想摇头,告诉他拥抱什么时候都能给、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医生,但看他脸色冰冷苍白、瞳孔微微颤抖的模样,还是按捺住内心的焦急点头答应。
不看这些的话,五条悟似乎没什么大碍。
他用那双修长有力的胳膊死死抱紧夏油杰,脑袋埋在对方胸膛前不停蹭来蹭去,跟平常耍赖撒娇时一模一样。
“真的没事,只是被你那句‘猴子’吓了一跳而已,”他精神状态良好,还有心情打趣挚友,“这算羞辱吗,应该算吧?我好像从来没听过杰拿这种词汇去形容别人哎,优等生知不知道自己在骂人?”
“没有骂人……好吧,是有一点。”
夏油杰不清楚他情况如何,又不能强硬掰起他的脑袋观察,只好揉了把他刚才蹭过自己下巴的发顶,犹豫两秒后指尖下移,力道极轻地抚起他之前嚷嚷着想被摸摸看的后颈,权当安慰。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我向你道歉。我没想到这个词会吓到你,之后一定不会再说出口。”
是对猴子有什么心理阴影吗?
就像五条悟对他抱有百分百的信任,夏油杰也全盘接受五条悟在正经话题上的所有回应。
瞬移去仙台吃喜久福事件让他明白,不要怀疑五条悟的话,即便那些话再离谱也是真相。
因此,夏油杰认真思考起五条小少爷幼时曾在动物园与猴子们相遇、遭受猴子们狠狠欺负的可能性。
……应该不是这样吧。
他身边肯定跟的有五条家的人,他们不会放任小少爷被猴子欺负的。
尽管对背后的原因完全摸不着头脑,夏油杰还是轻声认错道:“对不起,悟。”
“一句对不起可不够,”五条悟微微抬头,露出清澈中带着点笑意的苍蓝眼眸,“摸这里,很舒服哦。能碰下其它地方吗?”
我说什么来着。同意摸他后颈只会让他变本加厉要求把能摸的地方摸个遍。
资深悟学家夏油杰硬生生扼住下意识开口的拒绝,纠结许久最终艰难点头。
“……好。不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好点吗?”
咔嚓咔嚓。
清脆的破裂声震破耳膜。
“好多了,所以说去医院完全不必要嘛。”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说着,又把脑袋低回去。
“帮我揉下耳朵吧。那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