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家知道其中内情。不过是小夏油杰发现自己负面感情波动过大会导致奇怪的力量在体内出现,于是尽量压抑孩子的本性而已。
写作业也好看书也好,都能令他沉下心来投入,负面情感的流动趋于平稳;家里自然比外面好得多,至少这里咒灵稀少,就算他一抬头被某个咒灵吓到也没关系,能看见他过激反应的只有对他知根知底的家人,不会被其他人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
来访的客人们不知道,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叹夏油杰真懂事,然后回家拿夏油杰与自己的孩子做对比,不少家长都会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你不能像夏油君那样听话?”
于是毫无悬念,夏油杰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听闻此事的夏油夫妇只得苦笑,咽下那句“其实我们也挺羡慕你们的”。
校园暴力与等级施压是日本最严重的社会问题之一。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后,新来的夏油杰就逐渐体会到了被同学孤立的感觉。
首先是冷暴力。这没什么,夏油杰表现得很适应。
但接下来,是明晃晃的欺凌。
他看着自己被泼满红油漆的鞋柜,看着被刻划得不成样子的课桌,看着藏在文具盒里的图钉,只能深深叹气。
愚昧的,无可救药的,滑稽到他想发笑的——
该怎么称呼比较好?
小夏油杰思考片刻,最终举起手,对刚踏进教室的班主任道:“志村老师,学校里混进了猴子哦。”
“什么猴子……等下,夏油同学你的课桌?”
“猴子做的,”夏油杰侧首,视线绕过周身逸散的咒力最明显的男生,“因为比较蠢,所以只能用这种笨蛋方法捉弄我,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猴子。”
“只是猴子罢了,老师不需要在意。请问有替换用的课桌吗?”他露出抱歉的笑容,“这个,我可能不太能用……”
不能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公开场合向老师揭发他们,只会造成反效果。
因此,当放学铃响起,夏油杰整理完书包后一抬头,看到了门外气势汹汹来找他的男生们。
真奇怪。明明只是小学生,却已经开始欺负弱小了。
夏油杰想着,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似的恶心感。
又开始了。
他立刻弯下腰,捂住嘴不让那些密密麻麻的漆黑圆球得逞,干呕的生理冲动缓慢压下。
被他们欺负过的人肯定不少吧。
明明有这种力量,为什么非要选择欺负大家?就不能帮大家变得更开心吗?
这样会给爸爸妈妈添麻烦,会被大家讨厌,会变坏,会让那些怪物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可怕——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他挣扎着把负面情感抚平。
不能再想了。
那些怪物……快要冲出来了。
面对门口那些孩子的叫嚣,夏油杰没有和他们争执,也没有和他们打架。
他只是指向教室窗外的走廊,那里站着脸色黑沉的班主任。
“志村老师在那里,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讲。”
再之后,回家的路上看到沢田纲吉被一群同级生堵在小巷讨要保护费时,夏油杰走了过去。
强者保护弱者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连强者都不愿意担起责任,甚至变成令弱者恐惧、令怪物出现的罪魁祸首,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要看到花。
要听到大家笑。
怪物很可怕,放眼望去全是黏稠恐怖的恶意,铺天盖地、滚动翻涌,像腐烂的池沼想把他扯进去做祭品。
他艰难克制自己不去看,不去听,用路边刚绽放不久的野花和身边路人的欢声笑语转移注意力。
他要保护的,就是这些能够洗涤他眼中脏污世界的事物。
这样才是有意义的。
——当然,这都是他小时候的想法,现在的想法已经成熟了不少。
夏油杰看着硝子指责太宰“不要偷医疗室的东西,让夜蛾老师知道会让你写五千字检讨”,确定这边不需要他再操心后向他们打了声招呼,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他想表达的是,自己从小就不算什么温柔的家伙。好人先不提,面对恶人他几乎从不手软。
如果这样都算温柔,那被他硬是灌下三杯烧酒的五条悟肯定第一个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