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原来,年关已经到了。
片刻的功夫,纷纷扬扬的雪花就遍布天地。
一袭带着余温的袍子骤然落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缱绻的幽香,像水仙又像桂花,更多的是洁净以及墨的气息。谢颖愕然地扯下,发现是那件天青羽纱斗篷。
她朝不远处望去,只见曲承遥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夹袄,抱着琴,静静立在小径尽头,昏暗中看不清神色。在那儿,常寻公公提着灯,抱着镂金暖炉,正一脸焦急地催促她上辇。
……
宫里冷冷清清地过了年。腊梅开花的时候,也就立春了。
谢颖终于能跑能跳了,准备回浣溪苑继续上学,常寻公公却突然到访,身后跟着一个男子。
“谢姑娘,奴才给你把师父领来了。”
谢颖疑惑:“我的师父?”她端详了跟在常寻公公后面的男子。
看上去不过及冠的年纪,长相平平,眼睛倒是炯炯有神,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为何会做她的老师呢?
“在下燕慕山,原西北镇字军天火营把总,奉太后娘娘懿旨,教授谢姑娘拳脚功夫。”
谢颖终于明白了。
娘娘是担忧自己遇险的情况再次发生,因此让自己学一点自保的本事。
思及至此,她恭敬地对燕慕山行了一礼:
“有劳燕师父了。”
常寻公公道:“谢姑娘,往后的卯时六刻至辰时六刻,你不必去浣溪苑读书,而是前往宫中的小校场跟随燕师父练功,可记住了吗?”
谢颖有些心疼每天少学了一个时辰的知识,但想到强身健体受益无穷,还是咬牙道:
“记住了。谢常公公提醒,谢娘娘恩典。”
翌日,天刚蒙蒙亮,谢颖就穿着一身细布短打,站在小校场门口。
她从未进入过这种场所,心里有些胆怯。
小校场平日里并不是封闭的,而是供宫中侍卫日常训练用。此刻,里头是人声鼎沸,呼喝不绝。
犹豫了片刻,谢颖还是踏出了第一步。
果然,一进去,里面既有成列的侍卫在训练,也有松散地在自己锻炼的。初春,个个穿着单衣,人高马大,挥汗如雨,那热气蒸腾的让谢颖有种校场已进入初夏的错觉。
她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男人,十分惊惶和不适,下意识四处寻找燕慕山。
终于,在不远处的角落,她看见燕慕山正在和一个壮实的侍卫赤手空拳地对打。
谢颖找到了组织一样地小跑过去,在时不时投向她的诧异目光中,站到了燕慕山不远处,观察他比试。
这二人的体型,有悬殊。这是谢颖的第一印象。
谢颖第一次见到燕慕山,没有判断出他是“拳脚”老师,就是因为,他的身材其实并不高大,而且看上去有些瘦。
而场上他的对手,却是满身腱子肉,整个人看上去就充满压迫感。
此刻,燕慕山和对手正相持不下,甚至好像被对手隐隐压制着。
但谢颖仔细观察了半天,却发现了一些不对——
“腱子肉”拳脚功底扎实,攻势凶猛,身体优势极大,可是每一拳击打到燕慕山身上时,都能被他提前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
不,不能说是角度诡异,应该说是极高的身体控制力,加上“预判”!
而偶然有一拳攻击向燕慕山的命门、不及躲避时,燕慕山的手都能在瞬间以独特的角度击打“腱子肉”的经脉某处,把他的力道彻底化开。
看似他一直被动承受攻击,可是“腱子肉”使劲了一身力气,却并没有讨到一点好!
甚至,因为体力消耗过大,他已经呈现出一丝疲态。而燕慕山,却还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谢颖虽然不懂,但是直觉告诉她,燕慕山赢定了。
果然,数十个回合下去,“腱子肉”一时不防,被燕慕山击中了身体某穴位,僵直抽筋了一瞬。就是这一瞬,他被燕慕山击倒在地。
谢颖情不自禁鼓掌。燕慕山望向她,淡淡的,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出乎谢颖意料,“腱子肉”爬起来后,并没有像江湖画本上讲的那样,佩服地五体投地,要和燕慕山称兄道弟,而是拍拍身上的尘土,恼怒道:
“西北边营来的乡巴佬,你没有武德!尽出阴招!”
这破嗓子一吼,周围顿时围过来一圈侍卫,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逼视着燕慕山和谢颖二人。
谢颖第一次感到如此紧张,微微往燕慕山身后挪了一步。
只听得燕慕山语气淡淡:“只要能在战场上光明杀敌,就没有阴招阳招之分。死了,再去和敌人争辩是不是阴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