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杨孟君仰望苍穹星河不同,墨一鸣只是低头望着涛涛江水。
“唉,人生最悲凉的事儿,莫过于有心无力,明明满怀壮志藏于胸,却提不起劲头去实现抱负。”
杨孟君面色无悲亦无喜,嗓音更是平静,“少年风流和老年迟暮的区别,无非是少年人起身行事,老夫子坐而论道而已。在我看来,把未竟之志寄托于下一代,则是对自己的否定和对下一代的自私于偏执,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父辈祖辈要么为后代做铺垫,要么就一展青云志。”
或许是墨一鸣的有感而发让杨孟君觉得身旁的老头除了利益交换之外还有一些人情味儿,因此话也多了起来,“我杨家祖上如何,我不想去评论,也无资格给他们各自盖棺而论。与一样米往百样人相同的道理,他们做的再好,也会有人去否定,做的再不好,也会有人去赞扬。就说我爷爷,他这一生对得起大唐,却对不起杨家。因为杨家满门除了我之外尽数为他的志向所死而后已。或许你会说与国鞠躬尽瘁,又有何憾?这当然无遗憾,但为了他们的志向而死,成全他人的身后名,本身岂不是一种遗憾?这也是我爷爷的谥号为何是庄字而非桓毅烈忠四字的原因。你可能还会问,你爷爷的一生之志,前半生是家国太平,后半生是收复长安。你杨孟君如今行事不正是替你爷爷完成后半生的遗愿?”
墨一鸣观江水的眸子悄然眯了起来,微微点头。
杨孟君收回眼角余光,鄙夷一笑,“殊不知,我平生之志,也是收复长安!之前连平两国之时,我的想法很简单,无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待功成身退之后携洛清怡把酒桑麻。但自从王熠宁叛乱之后,长安就是我的下一站了。再往后...杨家谷是一定要收回来的,我杨家三百年抛洒热血于汗水的地方,没理由让外族肆无忌惮地踩来踩去。至于云中城...看情况吧,或许云中城是我的责任,也或许是下一代的事情。”
墨一鸣听完看似平静实则如惊雷一般的话后,长长舒了一口胸中浊气,“你不怕兔死狗烹?”
杨孟君展颜一笑,比星河还璀璨,“惟愿此生不留遗憾。”
墨一鸣身体僵了一瞬,回过神后快意一笑,“好一个惟愿此生不留遗憾!老夫能亲眼看着你匡扶大唐,且能参与其中,亦是幸事!若继续举棋不定,那才是死不瞑目!”
“杨孟君,你敢往草原打,吾墨家就敢奉陪到底!”
两人不约而同地收回视线,朝着对方长揖。
杨孟君敬的,不是老人愿意帮他,而是老人这股家国为大的情怀。而墨一鸣敬的则是能帮他完成此生夙愿的年轻人,换句话说就是杨孟君不仅继承了他年轻时的志向,更替他完成了老年后的隐忧。
墨一鸣笑道:“长老会那边虽然我早已不参与,但还有些影响力在。初言这孩子想必也是愿意帮你的,有我们两个倾力支持,你也没有白来一趟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