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行孙笑道:“他和杨师兄比,哪个算是‘奇兵’?”
师叔道:“你若以‘奇兵’当作褒奖之辞,他两个都不如你更‘奇’些。”
“师叔这般搪塞弟子,想必是我昨日未曾取胜之故?”
“非也。即便制服了郑伦,也难说就能取商军之胜……”
师叔将手中的一枚金钱藏到袖中,却看着我道:“来日只怕你们无论‘正’‘奇’,都要分外辛苦些。”
转眼哪吒回来交令,只说:“那匹夫武艺不俗,异术却奈何不得弟子,被乾坤圈打伤肩背,想来一时难以出战。”
当夜我运功已毕,还没睡下,忽闻院里脚步声响。开门看时,竟是天化。他换了一身衣裳,梳沐齐整,全不似刚从敌营囚牢中出来。
他回房拿了条丝绦系好,一边拉着我去东院,一边说白日里郑伦败阵而归,苏侯劝他投周无果,便趁其带伤不备,教心腹放了父子两个回城:“我提前替爹爹来谢恩人的。”
哪吒见了他自然欢喜,只说是苏护晓得时务,非己之功。岂料天化一句“贤妹过谦了”,他两个又闹将起来,直教大家全都半夜起床劝架才罢。
一连五六日果然无人叫阵,师叔正待派使者去见苏护,忽又闻报“商营一道者请战”。师叔沉吟道:“未听得冀州军中有这样人,只怕又是来助阵的截教之士。”
众将纷纷相顾。金吒出列道:“弟子愿往,一探端的。”师叔准可,吩咐临阵小心。
不过一刻有余,金吒便来回令,却是脚步踉跄,面如金纸,到案前跪伏在地。师叔大惊,忙问经过。他似是忍着剧痛,咬牙道:“那道者自称九龙岛炼气士,名唤周信。他与弟子战未数合,拿出一面磬来敲了数下,弟子只觉头痛欲裂,不能应战……因此大败而归。”
他两个兄弟连忙上前挽扶,师叔也过来看视,见金吒身上并无伤痕,一时不解缘故,只得教他到后面将息,又遣人去传陈医官。
众门人也无心再往校场去,都问师叔这周信是甚么来历。我记起之前听哪吒讲起对阵九龙岛四圣的经过,他们皆倚仗奇兽震慑凡马,又发宝珠伤人,却没有这等古怪的邪法。
若周信与他们并非同门……只怕又是另一支左道的传授。
却不知这一次,何人能作得了“奇兵”。
午后我去看望金吒,见他倒是神志尚清,叵耐头痛难当,针石药剂皆无效用。
陈医官在旁说,诸般杂病也见过些,并没有只犯头疼一个症候的;何况双方连衣袂也没沾上,只凭磬音就可传染,且立时发作,未闻甚等瘴疫这般厉害。
他见了我,似乎想起甚么:“你们自幼修道,可也经历过大小病症么?”
我想了想道:“我年纪极小时,也有过风寒热症之类,但较之一般人要轻些。修道之后几乎不再染病。不过若入了极寒酷热之地,或是自身负伤,疲乏过度时,也难免会犯些症候,同门中曾有见闻。”
木吒本来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也道:“我和大哥虽不如杨师兄修为精深,倒也和他说的情形类似。”
哪吒见陈医官看他,只得道:“不提修为,我幼时的事自家都记得,的确未经过甚么病症。——陈医官不必讳言,大哥中的多半是邪法而非疾病,破解之法……正该问在我们身上。”
金吒低声道:“你行事须遵师叔将令……若一时妄动,非但救不得大哥,反教我成了误事的源头。”
哪吒将我们几个扫视一圈,低头不语,想是腹诽只有我像个‘妄动’的不成。木吒看着他道:“我即便‘妄动’,也难有取胜的成算,故此大哥没提我。”
金吒按着眉心道:“求杨师兄将他两个带出去罢……平日就够我头疼的了。”
哪吒转身出了房门,木吒却不动身。陈医官随我出来,同到院门之外,对哪吒道:“你们阵前斗法的事,我插不上话。只说这头疼,虽一时不伤性命,然则寝食难安,消耗精神,也没人长久禁受得住。你大哥这半日尚且心地清明,已经算他强梁了。——我劝你,不如多教你二哥陪着,若我们在,他只是咬牙忍痛,不肯稍有呻|吟,倒更耗费气力。”
哪吒道:“大哥与二哥幼时在一处,修行的数年也互有往来,原比和我要亲近……陈医官说得是。”
当天他便值了后半夜的班。第二天早上见我时,只说:“大哥教我跟你说:从黄河阵出来那日,他还笑你头疼得好,谁知报应在今天了。”
岂料祸不单行。接下来三天之中,木吒、雷震子和龙须虎接连出阵,俱中了敌将的异术。一个口吐白沫身如火炭,一个昏迷不醒无法言语,一个进了相府便乱发石子将院墙打坏了半边,被武吉带着十余名健卒,使勾连枪才勉强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