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工夫,二人痊愈。燃灯对姜师叔道:“经此一役,即是那云霄仙子性情端重,大约也再不能压制同侪的杀机。只怕……来日便是决战之时。”
师叔起身作礼道:“事已至此,尚与诸门人自然全力拒敌。”
广成子师伯道:“子牙何出此言!他截教自是手足同仇,我等便无弟兄义气不成,岂能每次都只教你带着小辈们上阵?”
赤精子师伯笑道:“师兄前日对阵赵公明,未得酣战,忍到此刻也颇辛苦。”
广成子口中连道“莫消遣我”,右手却不由自主地往袖中探去,大约是他放置番天印的所在。
师长们有的笑他两个一向性急,只怕带坏了娃娃们;有的与同席者低声讲论,想是谈说破敌的纲要。我扭头去看师父,却正与师父目光交汇。他眼神不复平日里的从容潇洒,却添了几分忧心,甚至犹疑。
——正如我当年得了神斧要往桃山去,在金霞洞前叩别他时候一般。
第21章 十九
杨戬
此后十余日,众门人早晚依然随各自师尊修习,间或到相府院中演武散闷。然而平白少了四个人在,余下的又各怀心事,早不复当日的热闹有趣。天祥拽着天禄和天爵来过两趟,也不过赢了他大哥一场,就被天化一边嚷着“现有师兄们在这里,竟不给我留些面子”,一边撵回王府去了。
待他返身回来,见只剩我站在当院,不由叹道:“昨日天祥问我:任凭法术再如何了得,若是用刀砍了头去,长枪搠进心窝,岂不一样要死的。而且芦蓬上的神仙老爷们每日要凝神入定,敌人也未必十二个时辰就一般警醒。丞相何不遣将冲破营寨,趁其不备取了他们性命,也好破阵。我竟不知如何答他,最后只得说:敌人势众,且那恶阵中难辨方位。你还未得斩杀阵主,他先下令将我们的人害了,岂不糟糕。”
“这般说也不错。”
“然而过后想想,即便是哪位道法高强的师长来破,也少不得要与阵主对敌。若是那张绍事先吩咐下属守在红沙阵中,只要感知到法力消散,就将被困者杀死……可有什么法子?”
“……来日高人破阵时,自然有所谋划——或者先行救人,或者依样劫持张绍,以图换将。我们且莫白忧心罢。”
——殊不知你弟兄这番盘算,我在姬发他们入阵当日就想了几个来回;如今又说一遍,今晚还教人睡得成了?
又过两日,一早闻报“商营女将复来讨战”,姜师叔谢辞了广成师伯同往迎敌的提议,率门人径出芦蓬。云霄见我们临阵,高声道:“姜尚,前日短兵相接,颇不斯文;吾姊妹今摆下一阵,请你来看。若能破阵时,我等弃了兄仇,自回三仙岛;若不能,此仇永世难休!”
师叔尚未答言,碧霄抢道:“若破不得阵,便拿了你缚于高杆之上,与吾兄一般摆布!”
师叔似早有所料,摇手止住即将驰出本阵的天化,对云霄道:“便请道友带路,我等观阵。”
这座阵与红沙阵分立商营西、北,遥遥相望,粗看起来规模仿佛。碧霄当先来到西南方位,用手一指:“此即阵门,尔等自便。”
我见她志得意满,神态直如一个骄纵蛮横的少女一般,不禁暗自好笑:“既如此,我们随师叔观阵,道友不可暗箭伤人。”
碧霄冷笑道:“放心,吾等比不得那一种刁徒,两军交锋竟放恶犬助阵。”
我再不理言语之争,只与众人护定师叔,来到阵门切近,见上悬一牌,书“九曲黄河阵”。
阵中迷雾方才远看时飘忽不定,此刻好像感知到有人近前,往后退散了几分,却仍然盘旋不已,直似诱敌之态。阵中有许多士卒值守,似俱是凡体的商兵,个个身体强健,只是面目呆滞,持刃肃立,殊无声息。我凭借神目,可以看破迷雾数丈之远,却瞧不出这些人站的是甚么方位——似乎并非九宫八卦,而且十分松散,全无首位照应之形。若说应了阵名,具备黄河曲折之势,一时又难窥全貌,不能判断。
师叔默默看了半晌,率队来见众女仙。云霄便问:“道友可识得么?”师叔笑道:“五字俱在牌上,何言识与不识。”
琼霄在旁大怒:“好姜尚,巧舌如簧,竟不知死!”纵起鸿鹄鸟挥剑来取。我催马摇枪上前敌住,余光里却见云霄作了个手势,止住正待出击的碧霄和另二人,碧霄方欲争辩甚么,被他长姊眼光一迫,只得垂下手中丝缰,一起默看我两个对敌。
坐骑交错之间,瞥见自家阵上竟也是类似的情势,只是按人数算多出一个武吉来。他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却仍不忘将长枪横在身前,护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