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求我点拨枪法,还是哄我一同做贼呢。
说不得,只好问了他武成王的题目,帮他作答。天祥秉性聪明,大半招数他自家原已有了破法,我说的几招也是一点即通。不到一炷香工夫讲究已毕,天祥恭恭敬敬谢了我,告辞要走,却又回头笑道:“烦杨大哥替我把枪收着,一会儿我便来取。”
我接了长枪笑道:“我劝你,再把头上的汗擦一把,左边袖子放下来,靴子面上的土掸干净了。——饶这样,也难保不教他瞧出来哩。”
天祥脸一红,转身跑了;约莫又过半顿饭工夫,才回来讨了枪,只说再不回王府怕父亲知道,又谢了我一遭,告辞而去。
我见时辰已经不早,想来师叔必然正忙,只得等到午间,才往帅府正厅来。不料师叔不在,去校场和武成王操演去了。我便也跟去校场,到得观演台上,却见哪吒站在师叔身后右首,正看场中南宫将军调演队伍,又不时和旁边的武吉说些甚么。
我见师叔施礼,得知并无别事,便也侍立一旁,心想必然要被当一阵清风看。岂料哪吒见我来了,当即将手中兵器搁下,走到我面前深深一躬:“杨道兄,小弟昨日冒犯,无礼得甚,道兄恕罪。”
这一招出乎意外,我倒楞了片刻,随即扶他起来,笑道:“道兄忒多心了,些微小事,何必在意。”
师叔左右二三十人,多是有名姓的大将,见此情形不知缘故,都往这边看。师叔瞧了我们两眼,却不细问,只说:“即便是同门弟兄,也须得以礼相待,既然冲撞了,原该赔情才是。”
师叔便是这等君子,还当他单是为给我赔情哩。
——若昨日肩上的伤未曾痊愈,是打不来这个躬的。
黄飞虎的部众方才本已操演完毕,一时南宫适也收了队伍,师叔与他两个议论几句进退章法之类,便起身回相府去。辛甲等几员将官跟从,哪吒却道:“师叔若一时没有用弟子处,教我在这里看武成王教习天祥他们的枪法罢。”
师叔笑道:“你今日跟了来,我就知道是存着这主意。只要他父子不嫌你偷艺可恶,我并无别事。”
武成王便要说些谦辞,天祥跑过来拽着师叔的袖子道:“丞相便教三哥留下罢,我们也都要他看哩。”
师叔笑着转身去了。我也就势告了个罪,在一旁坐下。天祥大约觉得自己说话不留神,又向武成王道:“爹爹可不要错疑了,今日我是没去问三哥的。”
武成王也不理会他,只对一旁的黄明将军道:“贤弟休辞辛劳:你本来使的双斧,便照昨日邓忠的路数走上三十合,教天禄与你对拆来看。”又对龙环道:“龙贤弟也仿那使锏的敌将,天爵对招。——那个用长枪的,路数倒偏僻,少时我来仿他。”
黄、龙二将和天禄兄弟提抢下场,天祥撇嘴道:“爹爹定是要难为我,那使枪的敌将分明和周叔叔路数仿佛,硬要说他‘偏僻’;少时爹爹使了来,不偏僻的招数也偏僻了。”
飞彪、飞豹二将和周纪吴谦都含笑不语,周纪尤其忍得辛苦。哪吒在旁笑道:“武成王这次的题目有趣。不如我来仿昨日那敌将的招法,教天祥来拆,——定然不能卖放他就是。”
武成王虽然推辞,毕竟强他不过,只得依了。天祥却偷眼看我,仿佛有为难之意,我也只好装作没见。
他两个也下场去等候。待那两对将官依次战过三十回合,哪吒早向士卒借了坐骑来,提抢上马,与天祥打个对面,示意他先进招。天祥本是初生牛犊,略无迟疑,将枪头一抖,往对方咽喉便点;哪吒却不用兵器挡架,只是双足点镫,在马上将身一侧,堪堪避开。
就狂的这般!那马从前又没驾驭过,若不听你镫间的号令,没和你一同使力,却当如何。
——我当时只顾替他闲操心,却没去在意他马上的功夫是哪里来的。
天祥一招使空,并不慌张,旋即撤枪回来封住门户。哪吒将枪钻往前摆来,疾如闪电,拦腰便打,却正是昨天那敌将与南宫适对阵,缠斗激烈之时用的一招。天祥左腕下压,两条枪的后半截便绞在一处,卸了对手一半来势。哪吒并不和他较力相持,却顺势将兵器往前滑进半寸,解开交缠之势,圈马往东侧去了。
一时二人拨马回来,又战在一处,往来便有十余个回合。场中一些零散操练的兵将大多停手看他俩对招,黄明四人自然在一旁助威。观演台上,武成王也看住了,拈须不语。
此时二马错身,哪吒将长枪倒转,倏然回身刺向对方肋下,却是那敌将首个回合便亮出的狠毒法子,当时甚是生险。黄飞虎虽然知道他手中必有余地,也不禁微一迟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