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卿穿着一身官服赶来,到场的居然只有她和连决两人。山鹤龄的故交大多也是寒门子弟,官职低微,生存全靠仰人鼻息。因此,没有人敢冒着触怒天颜的风险来送他最后一程。
李知松亲自将山鹤龄的遗骨送了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扫了他二人一眼便回去了。连决这次对李知松却还算客气。芳卿来后,他就缄口不语,只对李知松说了两句。
连决一袭玄衣,立在山鹤龄的尸骨旁,背着芳卿掀开那白布看了看。许是遗容十分不堪,他没有让她瞧上一眼,而是默不作声地将好友的尸身重新罩住。
后事也由连决一个人操办。
芳卿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只道:“这事我有经验了,就让我陪着你吧。”
她说得心平气和,连决也没有推拒,还是缄默着答应了。
到山鹤龄下葬那天,连决只用一个“江海寄余生”写作了他的墓志,将这五个字亲自刻在了石碑上。
没有生平,没有官绩。哪年夺魁,哪年侍奉天子,什么连中三元、惊才绝艳,一概不写。
连决说他登第时就该从此贬官去,江海寄余生。
芳卿一直爱惜翰林女子,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偏激。像山鹤龄这样的女学生,她也见过。如果心中没有天下苍生,不晓得是非分明,也能安享一世荣华。至刚易折,如何能有好下场。
风吹得连决的袍边猎猎作响。这些天,他的脸庞清瘦了些许,变得更加冷毅。除此之外,他看上去竟不怎么难过。他撑着单膝蹲在地上,最后抹了一把墓碑上的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