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不慌不忙地打开生产工具包裹,气定?神闲地斜觑一眼?那个下定?论的老太医,老太医则讷讷地低下头来,指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胤礽往床上抬。

“才开一指。”稳婆进来探了探,向胤礽安慰道,“您得留存着力气,吃点糖水,好么?”

这会子谁能有心情吃喝?但是淡月已经把盛着糖水的勺子递到他嘴边了,他拧头抿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有另一股更凶猛的疼痛从身体内部冲过来,好似被?马车碾过,又好似被?切成两?半,某个部位开始有撕裂之?感,但他几乎痛的顾不上那些?了,大声把稳婆叫来:“好……好疼……”

稳婆“嗯”了一声,伸手一摸,“大概因为是两?个胎儿?,开的快了些?,三指了。”

外头于嬷嬷开始发号施令:“春烟你个傻孩子,别发愣了,去?茶房看着太子妃主子的汤药,秋筠,你去?詹事府给太子爷报信儿?,不用急,太子妃这是头一遭,还是龙凤胎,且等着吧,这一夜都未必能结束。”

疼痛一波又一波袭来,于嬷嬷这一嗓子刚好飘进胤礽耳朵里,此刻二大爷内心极度崩溃,什么叫这一夜都未必能结束?他已经疼成这样了,还只是个开端吗?他抽了口气,朝外摆摆手道:“别,别急,太子爷手上的公务今夜必须要看完,我?还能……还能再支撑一会……啊!”

又是一波堪比利剑刺穿的疼痛,躺在床上的胤礽感觉自己眼?冒金星,人已经麻了,双手抓紧住床头上挂着的布条,指甲嵌进皮肉,血痕斑斑。

于嬷嬷心疼地厉害,拿手帕擦去?他额上汗珠,“请太子爷回?来吧,咱们女人啊,受这份罪,也不是单为了自个儿?。”

秋筠会意,提起裙摆就往外跑,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詹事府。衙门里头冷冷清清的,一盏料丝灯照着太子爷的孤影和外头垂手侍立的张三。

按理说太子爷公务,奴才们千万不能打扰,但眼?下情况特殊,她也顾不得规矩,三步并两?步冲进房内,朗声道:“太子爷,太子妃主子发动?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石小诗站起身就往外跑,从詹事府到毓庆宫,明明不算远的距离,却像跑了千百年,跑出了满身狼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到毓庆宫的,寝宫分?明近在眼?前时, 菱花门内已经聚集了好些?人,进进出出地端着水盆,里面扔着用过的毛巾和被?血染红了的热水,没?来由地想起上次换身时二大爷受伤那次,分?明躺在里头的是自己的身体,可?她小腿肚子抖得比上回?还厉害。

到处都是人,可?她太心急如焚了,找不到可?以询问的太医和稳婆,干脆直接推开了慌乱的人群,闯进内寝。

于嬷嬷张着手臂说哎呦呦,“爷您怎么进来了,在外头等就行了,产房这种血腥之?地,你们爷们……”

“我?们爷们怎么了!”石小诗大口喘着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厉,“让我?进去?陪太子妃,这是太子口谕!”

于嬷嬷嗫嚅了一下,再不敢拦着。她一把掀开厚重的帘子,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和闷热的空气一起扑面而来,她看见胤礽睡在拔步床上,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满头大汗,身上又大又长的被?子高高拱起,三四个稳婆正在聚在一起用力。

“你……你别过来!”胤礽睁开一星眼?,看见了立在床边的石小诗,“我?怕……我?怕吓着你!”

石小诗脚下忽然站住了,仔细看过去?,仿佛躺在那儿?的不是她熟悉的皇太子,也不是她熟悉的自己的身体,属于母亲和父亲,丈夫和妻子某些?共性被?打通,在此刻,他们就是这个世间一对相爱的,愿意为对方生下孩子的爱侣而已。

因为躺在床上的胤礽执意要她出去?,她浑浑噩噩的,便被?秋筠和于嬷嬷带到外头次间里坐着,有太医走过来道一声:“太子爷,您对太子妃真是情真意切呐。”

她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如果没?有换身,她相信二大爷会比此刻的她紧张多了、心疼多了。

这夜无?比漫长,其间她三番五次想进寝宫里看一看情况,可?大伙儿?怎么都不准她走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发白,才有数声嘹亮的啼哭迸发,响彻整座紫禁城。

石小诗猛地站起来往寝宫走,刚一出门,正对上稳婆笑嘻嘻的面容:“恭……”

她根本等不及那些?套话,抬手问道:“太子妃平安么?”

“太子妃作养得好,孩子个头刚刚好,母子三人都很?康健!”稳婆虽然说得动?听,但她衣服上的殷红血痕还是透露出二大爷这次受了多少罪。